张凌峰说完就拍拍手走了,不管是对哪一方,他的语气神态都很平静,乍看好像没有区别,可实际上,但凡在现场认真听他说了什么的,就能知道这位山长的倾向。
不过在场的人也没什么奇怪的,尤其很多摊贩都是一直在这里的,这位青山书院的张山长对他们来说也是老熟人了,什么性子他们也算是了解,就是不了解的,问一问也就有了答案。
张凌峰一走,刚刚在他视线逼视下退到一边的罗浩辰就立刻又不甘心冒头,他愤愤不平:“当真是用心险恶,怪不得泥点子都没洗干净就往上爬,你们这真是会算计的。是早就算到今日张山长在,故意搞了这一出吧?”
“怪不得魏明华你都跟这一群泥腿子混,还真是会投其所好啊!呵呵!”
“不过你们也别太得意,我看你们今日都是白算计,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都给那心机最深的做了嫁衣裳,呵呵,别忘了人家可是小三元啊!乔多禄,你当真是个阴险小人!”
其实并未走远的张凌峰:“???”
这话是说给他听的吧?是说给他听的吧?这是真把他当傻子上眼药呢!这罗浩辰可真是……就这行事风格,果然不是正经培养的。
罗浩辰不知自己媚眼抛给了瞎子看,反而还被人更加看低几分。他阴阳怪气一通输出,也不管乔多禄等人的回复,转身就走,顺便把几个还在发愣的狗腿子一并呵
斥走了。
众人还沉浸在见到张山长以及山长的春风化雨中,被他这劈头盖脸的喷一场也还没完全明白过来,等他走了反应过来却也只有莫名其妙:“他在说什么胡话啊?我们都不认识张山长,怎么可能算计这些?”
骆天明更是为自己的舍友抱不平:“他是不是脑子有病啊,还什么乔弟阴险心机最深,他是不是根本都不知道,乔弟都是今早上才被我拉来的!”
他这及时解释非常重要,乔多禄也连忙道:“不过也真是幸亏骆兄叫上我,不然今日可真是遇不上张山长。”
“是啊是啊,就算遇到那个姓罗的晦气,可能遇到张山长,我们也算是赚到了。”
“嘿嘿,有这姓罗的对比,咱们还真挺长脸的。”
就算罗浩辰挑拨,一时让人心里不舒服,可听听这些话,再一想他们出来这趟,并不是安排好的固定路线,完全是随机走到哪儿算哪儿,这谁能算计?更何况,张山长再怎么平易近人,那也是书院山长,就他们这些人,谁能提前掌握山长的行踪?
至于说嫉妒刚刚乔多禄在山长面前的额外刷脸,是有点羡慕了,可还真不至于到嫉妒那份儿上。主要刚刚那场景,乔多禄小小年纪敢站出去说那么番话,那也是人家该得的。至少,他们要么没那个勇气,要么没那个反应。而且,细想想,若不是乔多禄说了那番话,也未必能引来张山长,这么
一想,大家也都平静了。
于是又恢复之前的兴奋,甚至还要更热闹,有人说起书院山长的丰功伟绩,也有人向魏明华打听的:“魏兄,那位到底是什么人啊?”
正好,骆天明也在悄声问乔多禄:“乔弟啊,刚才那个人你认识吗?我怎么觉得他有点故意针对你?”
乔多禄:“……”问得很好,下次别问了。
不只是你觉得,其实我也觉得。想到那个人姓罗,如果是他猜的那样的话……
正好,魏明华也看向这边,大概也是听到了这句小声的话,直接代替乔多禄回答:“的确是针对乔兄弟,但这原因嘛,还是跟春风楼有关。你们怕是不知道吧,原来陵阳县城的春风楼东家就姓罗……”
乔多禄:还真是跟他猜的一样!
魏明华也差不多解释完毕,可是大家仍旧觉得不可理喻:“那他还是有病啊,他家自己没本事,自家祖产都守不住,还听不得别人提一句春风楼了?”
“就是嘛,再说当初罗家在陵阳县也并不无辜,变卖祖产跑出去就算不错了,如今还敢这般嚣张,真是不可理喻。”这是显然知道点内情的。
乔多禄问的就要关键多了:“可是据我所知,这罗家后来是到了南山县,这位罗公子又怎能在府城这样不一般?”
青山书院是什么地方,没有真才实学也得有硬关系才能进来。主要那罗浩辰的模样看着就不像有什么脑子的,更遑论
真才实学。加上他那嚣张的态度,真不是一个小县城的土霸王能有的。
乔多禄更是清楚内情,罗家当初在府城攀上的那一位同知可是被连根拔起了的,相当于是靠山完全倒了。罗家能扯出来,那都是因为他们真的是精明狡猾的商人,早有准备,都还不能算全身而退,府城很多涉及的产业都被迫吐了出去。
这种情况下,才几年,罗家竟然又在府城搞出名堂来了不成?
“嗐,是我刚刚还没说完。”魏明华喝了口茶水,“这罗浩辰的确是南山县罗家嫡出小公子,不过他打小却不是养在罗家的,而是养在大都督府的。”
“罗家还跟大都督府有关系?”
“这就说来话长了。”说是这么说,魏明华却是言简意赅很快就给大家解释清楚。
都督府严氏盘踞益都府多年,作为掌管地方军权的头号家族,他们拥有极大权柄的同时,也承担着对外作战防御外敌的责任和义务。要知道,西南一代多民族聚居,外围更是有不少国家林立,不管是吐蕃还是吐谷浑等,虽然从来干不过庞大的中央王朝,但时不时就要跳一波,边境战事可以说从未停歇。甚至很多土司很多寨子也会时不时闹个动乱,需要严家平乱。这样环境下的严家,世世代代对外作战中,抛头颅洒热血为国牺牲的自然也不少。
严氏当家家主如今的都督严广义其父以及亲叔叔和堂弟便是在
三十年前的土司叛乱中战死的,叔母罗氏出身不高,当年与叔父的结合本不为严氏族中所喜,可那一场战役,叔父和堂弟全都战死坚守到了援军到来,他们的战功庇佑了罗氏。而且罗氏十数年如一日吃斋念佛清苦度日,严氏族中曾经再有不喜,面对这样一个孤苦妇人也都没什么好说的。以至于后来罗氏想要一个娘家侄孙陪伴,又不是要过继什么的,也不是要给娘家什么大体面大好处,只是陪在身边像个猫猫狗狗宠物似的,严家也不是养不起,就让人把人接过来了,这一养便是十多年。
没错,罗浩辰就是罗氏那个娘家侄孙。
听完这些的乔多禄只有一个念头,怪不得罗家敢猖狂至此,原来不只是攀上了曾经的同知,关键是还有这么一张底牌。还真的是,要这么比的话,益州都督可比知府的权利都要大得多,还是手上有兵的那种,就说这底气足不足。
而众人听完自然也各有所想,倒是给大家解释了这些的魏明华看大家脸色都多少有些沉重,便拍拍手笑道:“大家也别太紧张,虽然这罗浩辰跟都督府有些关系,可也不过就那样,他也就是平素有些趾高气扬,不敢真做出什么不得了的事出来。你们刚也看到了吧?面对张山长,他也只有乖乖听话的份儿,遇上他顶多就是被他嘴贱几句,真没什么。”
他这一安慰,大家又重新打起了
精神,纷纷说道:“就是就是,再说大都督府也不是那种不辨是非之人,我们行的端坐的直,何惧之有?”
“来,吃吃吃,过后还要去刚刚那书坊看看。”
“是啊,我还准备买两支笔,几位兄台可要帮我推荐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