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仓库后,杨军坐在车子里抽烟。
既没有杀人后的不适感,也没有内疚感。
对于杀人,杨军早在战场上就麻木了。
为了保护自己的空间秘密不外泄,他别无选择。
更何况,像铁头三这种人,他更不会有内疚感。
手里有把猎枪,他不信铁头三没沾过血,只是他隐藏的太好了罢了。
当然,也可以理解为,他杨军为民除害,还一方百姓太平。
不过,这个铁头三放在空间中,确实挺膈应的,看来,得找个时间处理了。
当然,这事不能着急。
过几个月或者几年后再说。
在外人看来,铁头三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只要没发现尸体,谁也不会怀疑他死了。
“咚咚咚!”
正当杨军沉思之际,有人在敲车窗户。
“来了?”
杨军打开车门,伸了个懒腰,抬腕看了看时间,正好十二点整。
钱佳佳身上裹着大衣,围着围巾,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两只眼睛。
“我穿成这样,你都能认得出来?”钱佳佳惊叫道。
杨军翻了翻白眼,瞅了瞅她胸前一马平川的飞机场,心里暗道,一次性能停放五架战斗机的,除了你也没别人了。
当然,他并没有那么说,要是他真敢说出来,钱佳佳肯定跟他翻脸。
“这个点,除了你还有别人吗?”
杨军指了指手腕上的手表道。
钱佳佳叹息一声,直接把围巾取下,道:“不装了,我就是来拉物资的。”
“行了,别耍酷了,赶紧装车,我还要回去睡觉呢。”
杨军翻了翻白眼,不满道。
这丫头脑子抽筋了,不就是一次交易物资吗,搞得这么神秘。
“你真没劲,我去把车叫过来。”
钱佳佳撅着小嘴,像个笨兔子一样,晃晃悠悠的跑到巷子口,手电晃了三圈,然后就看见两束灯光射过来,三辆卡车开了过来。
杨军见状,很想笑。
要不是因为嗓子不舒服,他非得笑个三天三夜不可。
三辆明晃晃的卡车,竟然还玩接头哪一套,脑子是多抽筋才想这一出。
不一会儿,三辆卡车调好头,一字排在仓库前。
钱佳佳这次带来了十来个人,这些人虽然穿着便装,但杨军一眼就看出这些人是受过正规训练的人。
不用猜,肯定是钱伯伯派来的人。
杨军直接把钱佳佳带进仓库,拉亮灯泡,指着左边那一堆食材道,
“这些都是按照清单上准备的。”
然后又指着右边那堆猪肉道:“这是你让我准备的猪肉。”
“兄弟,够哥们。”
钱佳佳看着属于她那堆的猪肉,两眼放光,情不自禁的竖起大拇指。
“别瞎扯,叫姐夫。”
“姐夫。”
“嗯。真乖。”
这虎妞,让她叫声姐夫真难。
“你们过秤吧,我先回了,困死了。”杨军打着哈欠道。
“别介,还没过秤呢,你就回了?”
钱佳佳连忙拦住他的去路,嬉笑道:“你这个点回去,秋水姐早就睡了,什么都做不了,还不如留下陪我聊会天呗?”
“不聊,谁跟你说我回去什么都不能做的?”杨军幽幽道:“晚上不能做,并不代表早上不能做。”
杨家翻了翻白眼,没想到钱佳佳这个新手小白竟然当着一个老司机的面说这种虎狼之词,胆子不可谓不大,难道她就不怕开车的时候路遇车霸?
现在的司机,可不管是否已婚人士,只要时机和场合合适,随时随地都可以飙车。
钱佳佳就是这样的性格,大大咧咧的,不管男女老少,都能开几句玩笑。
她现在还是个黄花大闺女,车轱辘从她脸上压过去,她也无法明白其中的含义,恐怕她开玩笑纯属出于好玩的目的吧。
有些事情,要经过李白的静夜思才能懂。
比如伊秋水。
杨军现在在她面前稍微踩个油门,她都秒懂,然后又羞又欢喜地捶他。
相信要不了多久,伊秋水就会主动在他面前开车,而且飙车的速度快得让他这个老师傅都面红耳赤。
钱佳佳……大约也快了。
“哦,对了,这个仓库以后都不用了,至于下次在那里交货,等通知吧。”
杨军走到门口,忽然回头道。
“姐夫,你的意思是,还有下次?”
身后传来钱佳佳惊喜的叫声。
杨军没说话,挥挥手就走了。
交不交易的不是他能说得算的。
大多数的情况下,他的交易只是为了给自己打下关系,铺平道路。
他现在吃喝不愁,对权利也没那么大的欲望,只想做一个在房檐底下暴晒的咸鱼,还是那种不需要翻身的。
他之所以追求权利,并不是出于欲望的需要,更多时候只是想自保。
回到家后,杨军俏俏脱去衣服躺在床上,尽量不打扰伊秋水。
钱佳佳说得对,这个点了,什么都做不了。
……
第二天一早,杨军就去了粮站。
今天,他是专门来还钥匙的。
那个仓库已经不能再用了,必须重新另外找一个。
只不过,这个仓库租赁手续还在李铁柱这边,他今天过来,就是通知他,让他抽空去街道办把退租手续办了。
来到粮站,他先在门卫处登记,然后就去办公楼找李铁柱。
刚进办公楼,满楼道都是香味。
香味非常浓郁,似乎有人在炖肉。
杨军记得粮站的食堂不在办公楼,为何办公楼里会有人炖肉呢。
难道李铁柱这个站长眼睁睁的看着下面的人胡闹?
不过,杨军是来办正事的,也不好过问别的单位的事。
还别说肉挺香的,馋的他都快流口水了。
离李铁柱的办公室越近,那肉味就越浓,似乎香味就是从他办公室飘出来的。
杨军转念一想,顿时了然。
能在办公楼炖肉的,除了李铁柱这个站长外,恐怕别人也没那个胆子了。
站在办公室门口,依稀能听到里面传来喝酒的声音,里面吵吵闹闹的,好不快活。
“咚咚!”杨军敲了敲门。
里面顿时传来一阵慌乱声,紧接着就是死一般的宁静。
“谁啊?”
过了好半晌,里面才传来李铁柱的声音。
“李杠头,是我。”
里面又是一阵忙乱的声音,紧接着门从里面打开了。
李铁柱嘴唇蠕动,一副红光满面的样子出现在眼前。
“你大爷的羊角风,吓死老子了。”
“哟,做什么亏心事了,还怕人看见,是金屋藏娇呢,还是……”
杨军一边说,一边推门进去,一进去就被屋里的情景震呆了。
屋子里有七八个人,他们个个红光满面、醉意熏熏的样子。
此刻,他们像没事人似的,端坐在座位上。
“我老远就闻见了,你们在炖肉。”
杨军看见旁边有个空位,直接坐了过去。
李铁柱反手把门关上,然后摆手道:“自己人,继续。”
话音刚落,屋子里的人顿时行动起来。
只见有人从书柜子里端出一盆汤汁还在翻滚的狗肉,上面还冒着腾腾的热气。
还有的人从茶几下把酒和杯子拿了出来。
“我说老杨,你属狗的吧,踩着饭点过来的吧?”李铁柱翻了翻白眼道。
“嘿,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谁让我有口福呢。”
杨军也不把自己当外人,直接下手在锅里捞了一块狗肉塞进嘴里。
“要是能有口蒜泥就更好了。”
“有,吃狗肉没蒜泥那还吃个屁。”
有人笑呵呵的从抽屉里端出一碗蒜泥出来。
杨军脸皮直抽抽,粮站这帮家伙太会吃了,一大早就在办公室里炖狗肉,而且材料还挺齐全的。
“来,我给大伙介绍一下。”
李铁柱指着杨军道:“这位是轧钢厂厂长杨军。”
“这位是粮站的会计……”
“这位是粮站的保管员……”
……
李铁柱简单的介绍了一下,然后就让大家继续喝酒。
可介绍完之后,和他一起喝酒的那几个人却提出告辞。
“站长,杨厂长,你们先喝着,我突然想起来仓库还有点事,就先回了。”
“对对,仓库刚来一批粮食,我得亲自盯着入库。”
杨军闻言一怔,眯着眼睛道:“别介,你们这一走,不显得我是个恶了吗?”
“杨厂长,真的不管你的事,我仓库确实有事,我不在,他们玩不转啊。”
“是啊,杨厂长,下面那帮人就爱偷懒,就像拉磨的驴子一样,不抽不转。”
杨军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李铁柱拦住了。
“行了,老杨,让他们忙去吧,咱俩喝。”
李铁柱一想到杨军这么大的一个领导,跟粮站的职工一块喝酒吃肉确实不妥,所以,也就没拦着他们回去。
“各位,对不住了,改天专门请赔罪。”
杨军闻言,站起来,拱手道。
“回了,回了。”
一阵嚷嚷声,众人都回了,办公室里就剩下杨军和李铁柱。
李铁柱给杨军重新找了个杯子,倒满酒。
“老李,吃个肉有必要偷偷摸摸的吗?难道这狗肉来路不正?”杨军抿了一口酒,眯着眼睛问道。
“嘿,还真被你猜着了,这狗是隔壁肥皂厂看门老王头的。”李铁柱嘿嘿笑道。
杨军摇头苦笑。
这个李铁柱好歹也是个干部,怎么干出这种事呢。
而且,还是共同犯罪,几乎整个粮站和领导都参与了。
“你呀你,是缺钱吗?何必做这种下三滥的事。”
李铁柱一听不高兴了,梗着脖子道:“这能怪哥们吗,你是不知道这狗有多讨厌,三天两头的过来串门,这儿撒泡尿,那儿拉一堆,整个粮库都被它霍霍了,这先不说了,你去找老王头评理,这个老东西还嚷嚷着,人不能跟狗一般见识,想要赔偿,找狗要去。”
李铁柱气哼哼的拍着桌子道:“老杨,你说说,这能怪我们辣手催狗吗?”
“噗!”
杨军一口酒喷了出来。
这词用在这里合适吗?
“老李,你的意思是说,这是只母狗?”杨军道。
“是啊,要不然哥们说辣手催狗呢。”
李铁柱拿起筷子道:“你等一下,我把它的家伙找给你看看。”
说完,筷子就在锅里不停地扒拉。
杨军顿时一阵恶寒,手指颤抖的指着锅中的狗肉道,
“老李,没想到你口味这么重,不会真的把那家伙放锅里炖了吧?”
杨军想象不出,一帮汉子的口味怎么这么重,他甚至都想把刚才吃进去的狗肉吐出来。
看着杨军一脸便秘的样子,李铁柱突然哈哈大笑。
“哈哈,老杨,这种事你也能相信?”
“狗日的李杠头,信不信我把你的家伙放锅里炖了。”
受到戏弄的杨军,勃然大怒,站起来就要动手。
“行了,老杨,开个玩笑而已,何必较真。”
李铁柱再次给他满上酒,表示道歉。
“下次要是再开这种玩笑,我就真把你家伙给炖了。”
杨军很生气,顿时没了胃口,一整天的好心情都没了。
不过,狗肉确实很香,该吃的还得吃。
狗肉粘蒜泥,那是倍儿香。
杨军夹了一块形状很像那种不明物的狗肉道:“你确定这个不是那家伙?”
“不是,你就放心吃吧。”李铁柱翻翻白眼,无语道。
“还是你吃吧。”
杨军把那块狗肉放入他碗中,继续在锅里翻找起来。
李铁柱翻了翻眼皮道:“四五十斤的大黄狗,吃都吃不完,我再馋,也不会吃那种东西啊。”
“那可说不定,你小子连屎都吃,说不定就爱那一口呢。”
“老杨,你要是再提那事,我跟你翻脸。”
李铁柱脸色一红,站了起来,跟杨军拉开了架势。
“哟,翻脸?”杨军站立起来,用手指了指自己道:“来,翻一个给我瞧瞧。”
想当年,两人在东北战场执行侦察任务的时候,陷入敌军的包围中,上百个敌人把他们两人围在一块桑树地中,三天三夜,两人没喝过一口水,没吃过一口饭。
饿了,就吃树上的桑葚,渴了就喝树叶上的露水。
那时候,正是桑葚成熟的季节,红的、黑的、一簇簇挂满枝头,非常诱人。
桑树非常高,不能爬上枝头去摘果实,只能在树底下捡地上的桑葚吃,有一次,李铁柱突然吃到一颗非常硬的桑葚,可能是当时饿极了,他感觉挺压饿的,也没在意,可后来越嚼越不对劲,吐出来一看,原来是一粒野兔屎。
当时,杨军还嘲笑他来着,说他饥不择食。
但是,谁也没当回事,毕竟在那种环境下,能活着就不错了,谁还会记得那些。
今天,杨军把这段历史翻了出来,本来是无意的,就想调侃他一下,没想到这家伙竟然认真了。
两人肯定不会真的翻脸。
李铁柱看着杨军的双眼,突然眼圈一红,颓然的坐在椅子上。
“老杨,那次要不是你,我就回不来了。”
“哟,你还知道啊,刚刚不还是要跟我翻脸吗?”杨军揶揄道。
李铁柱白了他一眼,端起酒杯,唏嘘道:“来,为了咱俩的兄弟情,干一杯。”
“干了。”杨军举杯道。
那次的事件,犹如发生在昨天。
一帧帧画面就像放电影一般在他们脑海中闪光,两人双眼迷离,神思陷入回忆中。
记得那次,李铁柱右腿受伤,本来不抱什么希望了,还是杨军硬是杀出一条路,才背着他逃出包围圈。
李铁柱清楚的记得,杨军亲手击杀了二十五名敌人,犹如恶魔降临般,杀得敌人胆寒。
最终,敌人不战而退。
也就是在那一次,杨军腿上留下了那个致命伤,后来不得不选择转业。
一谈起当年的事,两人有说不完的话题,就好像又回到了当年并肩作战的战场。
“老杨,我欠你一条命,一直记在心里呢。”
李铁柱双目噙着泪水,不停地喝酒。
“行了,煽情的话就不说了,咱俩是什么关系,那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兄弟,说这些就见外了。”
杨军劝慰道。
“对对,瞧我矫情的样子,一点都不爷们。”
李铁柱用袖子拭去眼角的泪水,一改之前颓废之心,豪情万丈道,
“老子这辈子就认你这个兄弟了,一辈子都打不散的兄弟。”
两人一边聊着当年的事,一边喝酒吃肉。
狗肉越炖越香,老白干越喝越得劲。
一瓶酒喝完,两人就开始专心吃狗肉。
杨军被他弄的有心理阴影了,每次夹肉,都要看看像不像那个家伙,要是有一点形似的,他就会把肉夹到李铁柱碗里。
“老李,抽空把那个仓库退租吧,以后那个仓库不用了。”
“咋的,那个仓库不是挺好的吗?空间大,房租还便宜,不用白不用。”李铁柱问道。
“别问这么多了,反正不能再用了。”
杨军不想撒谎,又不能说实话,好在李铁柱不是那种较真的人。
“不用就不用了吧,抽空我让人去街道办把退租手续办了。”
李铁柱也不在意,杨军说不用就不用,反正有他的道理,他只想一心吃狗肉。
“听说秦京茹又有了?”
“有了,都仨月了,嘿嘿,我争取三年搞俩。”
杨军唏嘘道:“你小子分了块好地啊,随便把种子往地里一扔,就能生根发芽。”
他是真的羡慕李铁柱啊。
李铁柱和秦京茹没结婚前就怀孕了,没几个月就生了个儿子,这还不等这块地歇茬呢,又开始耕耘播种了。
虽然,杨军并不急着要孩子,但是耐不住在一起对比啊。
哎,自己这边,到底是种子问题呢还是土地有问题。
“嘿嘿,可不是像你说的那样,随便种子往里一扔,就能发芽的。”
一提起踏实能干的秦京茹,一股自豪感涌上李铁柱的心头。
“咋的?你小子还有什么诀窍不成?”杨军笑眯眯的问道。
“那当然,我跟你说,老杨,这种事急不得,你没种过地,你不知道,种地之前必须先要养地……”
李铁柱以一位经验丰富的老农民身份,滔滔不绝的炫耀自己的种地经验。
杨军耐着性子听下去,反正又不急着回去,吃着狗肉喝着小酒,摆摆龙门阵也不失为一件惬意的事。
“嗯,嗯,非常不错,经验之谈。”
杨军一边点头,一边附和道:“这年头,老农民比老司机日子吃香啊。”
正当两人吹牛皮的时候,粮站门口传来一阵喧闹的声音。
仔细一听,好像有人在骂街。
事情发生在粮站,李铁柱不得不停下演讲。
趴在窗口望去,只见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头提着一杆长枪堵在粮站门口。
“一帮小瘪三,快把大黄还给我。”
“别以为躲里面我就拿你没办法,再不出来,老子就打进去。”
门口那位大爷穿着一身旧军装,一看就是退伍老兵。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个老兵就是隔壁肥皂厂的老王头了
此刻,他怒发须张,气势汹汹的堵着粮站门口骂娘。
“快,快,快,赶紧来人收拾一下。”
李铁柱慌张的跑到楼道里大喊大叫。
话音刚落,就见各个办公室突然冲出十几个人,他们一窝蜂的来到李铁柱办公室,开始打扫战场。
“老李,我先回了。”
杨军放下仓库的钥匙,就准备回去了。
“回吧,赶紧走,我就不送你了。”
李铁柱打开窗户和门,赶紧给办公室散味。
杨军直接下楼,开车准备离去。
到粮店门口的时候,却被那个老王头给拦住了。
“大爷,我不是粮站的。”
杨军被拦住,一点也不生气,还笑呵呵的把自己的工作证给老王头看。
老王头也不是个不讲理的人,见杨军不是粮站的人,也不为难他,挥挥手就放他离去。
杨军把脚放在油门上,一脚踩住刹车上,把油门轰的直响。
把头伸出窗外,砸吧砸吧嘴道:“大爷,还别说,这狗肉是真不错,就是有点塞牙缝。”
说完,一骑绝尘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