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贵人整个过程里都目瞪口呆,压制住内心的痛苦,表现得风淡云清。她完全无法想象皇上还能有如此温柔的一面。
李北辰坐在塌旁随便闲扯了一会儿。比如谢才人磨墨没有她稳当,还是觉得她磨得好之类的。
叶苏华听得飘飘然,对皇上的话深信不疑,以为皇上格外满意她的伺候,离不开她。就像父亲对她娘一样。
李北辰一直等到守着葡萄伺候着叶苏华喝完药才离开。待到离开时,还吩咐梁小宝拿来罐蜜饯交给葡萄,让她以后伺候着给顺嫔过口。
叶苏华晕乎乎的,笑容都要漾出来,满心的都是甜蜜的幸福。
皇上竟然对她这般好。恐怕不会对第二个人这样了吧。她娘就是这般得宠。
待出了叶苏华的房间,李北辰脸上挂着的和煦微笑就消失不见,恢复了冷峻的模样。
李北辰并没有直接离开景阳宫,而是去了谢才人梧桐居。
清场子后,李北辰对谢才人说道,“今日演得不错。后面的就照朕吩咐的做。”
谢才人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恭恭敬敬地答道,“臣妾遵旨。”
李北辰斜睨了谢才人一眼,“朕早朝封了你爹爹为陕西都护府指挥使,即日启程平定宁夏叛乱。希望你和你爹爹都不要让朕失望。”
“谢主隆恩。”
皇上走后,谢才人瘫软在地。
藏在树后偷窥的叶苏华的婢女透过半开的门将谢才人落魄的样子看得一清二楚。回去后就绘声绘色地说给叶苏华听。
叶苏华乐不可支,笑得合不拢嘴,连连夸赞葡萄计谋好,给整个英华殿的宫人都赏赐了一番,其中赏赐葡萄的最多。
宫女们纷纷给叶苏华献计献策,如何讨皇上喜欢。
顺嫔不由自主地感叹,这才是自己进宫后该有的生活,而不是原来那样的憋屈。
只是听到孟婕妤今日进宫的消息又很不是滋味。
想到今夜会发生的事情,顺嫔心里就像堵了个木塞一样,呼吸不畅。
多希望皇上只属于自己。
巳时,长平侯府。
一顶红轿子接走了孟昭。
两队高头大马的御前侍卫护送。
三挂鞭炮响起,震耳欲聋。
然而仅此而已。
没有三聘六礼,没有八抬大轿,没有张灯结彩,没有宾客满座……
孟夫人还有儿子们站在昌平侯府前依依不舍地送别女儿。
孟夫人终于忍不住掩面而泣。
放在他们夫妇心尖上的宝贝女儿,就这样进了宫,成了皇帝跟前谨小慎微的妾,而不是说一不二的当家主母。
虽然他们知道,女儿进宫几乎是必然结果。
不多的特殊关照就是允许带两个婢女,自带箱笼进宫。
孟相夫妇恨不得把侯府的好东西搬空了给女儿带进宫去。
孟昭被抬进宫后,轿子直接抬进了长春宫。
孟夫人固执地给女儿盖上了红盖头,穿了一身素色绣银朱色团花下摆的衣裙以示吉庆。
孟昭由自小服侍的丫鬟清影和婵娟搀扶着进了主殿卧房。
然后就是漫长的等待。
等着皇上驾临。
时间突然变慢了许多,耳边的蝉鸣蛙叫被放大,变得异常聒噪。
一直卧病在床的杨答应被宫女搀扶着过来在房间门口给表姐请了安。
孟昭进宫之前已得知表姐杨炜彤去年进了宫,原本十分受宠,结果因为花生过敏,加上又摔了一跤,重病一场后,身子虚弱,一直卧床休息。
她跟表姐感情一向交好。今日听到表姐的声音,果然十分虚弱。心疼之余,孟昭令表姐先行回去休息,回头再叙。
开完晨会回宫后的方选侍也第一时间过来拜见。孟昭想着闲坐着也是无聊,便命方选侍陪她说话,介绍下宫里的情况。
其实来之前,孟夫人就已经通过各种渠道全面了解了后宫的情况。将搜集来的信息按人整理成册给女儿带入宫中。可以说准备工作做得十分充足。
与方选侍攀谈,不过是解解闷,顺便了解下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方选侍说话依然像平日里一样漫不经心,言辞犀利。除了和妃,后宫在她嘴里成了全员恶人。然后自然地恭喜了孟婕妤来一番,表达了今后希望抱孟婕妤大腿的愿望。
方选侍:“唉。听闻圣上喜欢温婉贤惠的女子。臣妾已经长成这样,也装不出贤淑的模样。估计是没有出头之日了。”
孟昭:“都说姹紫嫣红总是春。若是千篇一律,一个模样,定会令人厌倦。都说不定的。”
方选侍叹了口气,难得的恭敬:“妾在宫里无依无靠,若是娘娘不嫌弃妾出身低,妾希望能有幸陪伴伺候娘娘身边。”
孟昭想到自己初来乍到,诸事都不了解,总需要个人能带着熟悉情况。而且总需要找个好控制的爪牙说话办事。方选侍就很合适。
最低的位份,又是小琉球那样的出身。怨气重,急于往上爬,说话张扬大胆。这样的人,最适合做大家闺秀的爪牙。
孟昭便说道,“本宫初来乍到,想找个聊天解闷的人都没有。方妹妹能常来走动走动,自然极好。婵娟,你拿对珍珠耳环给她。”
婵娟拿来一个锦盒,方选侍打开一看,是一对饱满圆润的柔粉色珍珠耳环。但也就那样。她见过的高档珍珠比这多了去了。
方选侍假意推辞道,“娘娘这礼物实在太贵重了,妾不敢收。”
“给你你就拿着。跟着本宫,往后好处不止这些。日子长着呢。”孟昭笑着说道。
半推半就之下,方选侍收下了珍珠耳环。
方选侍离开后,婵娟不无担忧地劝自家小姐,“小姐,你可别都信了她的话。”
清影却撇了撇嘴,“感觉她说得有道理啊。在后宫里难道还有真情?”
孟昭在盖头底下抿着嘴笑,“人家同一批进宫的都封妃封嫔了,方氏还在最低位没挪位置,连皇上都没见着,心里自然愤懑。这样她的倒有三分可信。既然被安排到一个宫了。愚蠢归愚蠢,以后也会有可用之处。”
三人又说了会小话,根据方选侍提供的这几天的新消息,又再分析了宫里的各种关系一波。
孟昭嘟着嘴,若有所思地说道:“倒是没想到顺嫔竟然如此受宠。”
婵娟十分不屑地说道:“那顺嫔再怎么受宠,到底是个庶出的,不比得小姐是堂堂侯府相国嫡出。庶出之人就是上不了台面,能入宫已经是她的福气。”
清影也紧跟着补充:“就是,小姐进宫就是婕妤,比她高好几级。她根本没法跟小姐比。”
孟昭轻轻地“嗯”了一声没有说话,脑子里想着和妃跟嘉宁妃。
于她而言,这才是她心中认为的劲敌。
是唯二两个跟皇帝有过命交情,陪伴过皇上最艰难时光的女人。
一个热烈如火,仗剑潇洒的侠女;一个温柔似水,知书达理的红颜。
但她也不赖,容貌倾城,家世雄厚,饱读诗书,明理大度,自认为是最适合后位的女人。
母亲已经嘱咐过她,不要期待得到帝王的爱情,更不要爱上帝王。要目标明确,头脑清醒,步步为营,生下皇子,以后登上后位。
就在这样的胡思乱想中,添了一次又一次水,补了一次又一次口脂中,孟昭手捧书卷,坐在床边睡着了。
当在一声“皇上驾到”的通报中,孟昭突然醒来,睡眼惺忪,嘴角还挂着口水。她慌乱地用手背擦了下唇边的口水,危襟正坐。手上的书卷“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婵娟慌张地冲上去捡起来欲退到一边,却被李北辰拿走了手中的书。
李北辰瞧了下封面上的书名《汉书》,放在了床边的案桌上。挥挥手,清退了全场。
掀开红盖头,见到了一张令人惊艳却又好笑的面容。
后宫中的女子,个个都是大美人,美得各有千秋。
但李北辰不得不承认,孟昭的容貌只是稍稍逊色于沈石溪,在后宫里可以排得上数一数二。
而孟昭随手那一抹,那口脂便跟着口水沾到了脸上。
原本十分明丽妩媚的面容,被这一抹朱红色的胭脂,弄得狡黠可爱之外带着几分诱惑意味。
“让你久等了。”李北辰面容冷峻,声音和煦如春风。
孟昭只是一抬眼,愣怔住,嘴唇微张,心跳慢了半拍。
如传闻中那样,李北辰生得十分英俊潇洒,一张国字脸,霸气威严。
剑眉浓烈,一双眼睛深邃坚毅,炯炯有神。鼻梁挺拔,嘴唇紧抿,带着不可亲近的疏离感。
还未反应过来,就被李北辰霸道地用拇指抹掉脸上的口脂,压倒在床上。
孟昭脑子里一片空白,出门前母亲叮咛在耳边的话全都忘在了九霄云外。
李北辰不是以前的李北辰,他不是情场浪子,但已聪明地学会了如何让女人身心沦陷,钟情于自己……
只是昨夜在宁安宫已将爱意全部倾巢而出,今日感觉平常,结束得也早。
次日,宫里所有的后妃到得整整齐齐,范才人来了不说,就连夏良媛都被特许来了。
孟昭卡点到的,堪称隆重登场。
原本就皮肤白皙,长得漂亮,属于骨相美人,稍微一打扮,就是端庄大气的正宫范。一颗美人痣格外引人注目。
受着礼制的约束,虽然一样穿着素衣,但上面绣着大团的芍药,透露出主人的不同反响。而面料和上面的刺绣皆是顶级的华贵精致,却低调得只有懂得人才看得出门道。
这是孟夫人为女儿的首秀千挑万选连夜赶制,出场果然不同凡响。
微微一笑,百媚生。偏偏笑容一闪而过,又恢复了端庄的模样。
说起话来,彬彬有礼,不卑不亢。
给和妃行礼之后就在和妃左手边落座。和妃就开始逐一点名介绍。
孟婕妤位置仅次于和妃,凡是点到的都走出来对孟婕妤行礼。
介绍完一圈后,孟婕妤疑惑地问道,“听说顺嫔妹妹最受宠,怎么不见顺嫔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