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白理了理思路,方才不疾不徐地说道:
“韩公公,这几日无事时,你就教丽春认字写字,背诵皇上的诗词。丽春,韩公公以前是翰林院的大学士,学富五车,你学习要认真刻苦,多练习。”
“奴才遵旨。”韩子谦立马回道,语气语调跟其他工龄比较长的太监没有差别。
“奴婢遵旨。”丽春立马习惯性地跪在地上磕头。
江月白懒得喊丽春起身。韩子谦琢磨了下后,也跟着丽春一起跪在塌前。
“韩公公,今日里是淳妃娘娘的头七。司礼监那边安排好了吗?”
“回娘娘,已经安排好了。僧人和道士做法均已安排了七天。的高僧正在灵堂为娘娘诵经祈福。”
江月白不解地问,“如何会突然请到的高僧?”
“去年圣上感念孝顺先帝,邀请Z区的佛教首领哈立麻来京城为先帝祈福祷祝,前几日哈立麻抵达京城,尚未正式觐见,原本打算为太后祝寿祈福。
太后大殓后当日,在礼部奏请下,圣上下旨召哈立麻大师被入宫在太后灵前诵经祈福。昨日晚奴才跟摄政王禀明今日为淳妃娘娘头七,摄政王特许哈立麻大师今日来为淳妃娘娘做法事。”
江月白联想到后世雍和宫,明白了此举在民族团结中的作用。
想了想后说道,“韩公公,你一会儿出去后,对哈立麻大师以礼相待。此外你去传达本宫意思,本宫想跟摄政王奏请哈立麻大师为故皇后专程祈福。
另外希望大师得闲时能为不幸逝去的两位妃嫔也做一场法事,度化她们。太后移送殡宫时两位遇难的嫔妃是哪两位?你可有问清楚。”
“回娘娘,一位小主是钟毓宫跟夏嫔娘娘住在一起的朱选侍;一位是住在景阳宫跟原来钱贵人同住的宋选侍。”
江月白叹了口气。
不出事则已,处事倒霉的总是最底层,尤其是进宫后没有找到“组织”,站好队抱好团,跟新同事打好关系。说得好听就是淡泊名利,闲云野鹤,不拉帮结派;说得难听就是情商低,不合群。
进入公司后,一定要快速找到形式上的“饭搭子”、“洗手间好友”、“回家顺路人”。
千万千万不要成为孤家寡人。
新人不要高调,保持低调少出头是对的,但忌讳被边缘化。
不被大哥罩着的小弟,除非业务能力超强、背景逆天,否则迟早二选一:要么站队,要么出局。
站队很可能被队里的人坑,但如果不站队,越是没有背景的新人容易被主流群体边缘化,很可能被两边都打压和逼迫,最后成为两边都不管闲人。
最终往往就是路越走越窄。
就像江月白此时连宋选侍长什么样都想不起来,只记得自己第一次开会时给她贴的标签“长相清纯”、“云南人”、“个子比较矮”、“腼腆拘谨”。
只剩下一个工号和几个标签。
可若没有这些标签,甚至面目模糊,形同路人。
这正是很多妃嫔听说宋选侍被踩死后的反应,搜索了一遍回忆,结果是查无此人。因为没有什么感情连接,最多只有当时感叹下,转眼就被抛在了脑后。
没人在乎为何独独宋选侍被刺死。是不是因为知道了同宫钱贵人的秘密,被杀人灭口。
对于朱选侍,大部分人多少还有些印象,还记得她长什么样。
她来后没有多久,就站队了和妃,成为和妃队伍里坚定的一份子。因为给太后献舞,抽签抽到了璟妃一组,又跟璟妃这边的人产生了交集。
江月白对她有印象。当初在选秀时跟范答应一起报过自己的课。
朱选侍的父亲是开封府下的一个知县。她样貌不错但远远算不上出众,仗着读了些诗书有几分才情,表现出来十分清高孤傲,自命不凡。
当然跟现在也一样,再小的官,也是吃国家饭的。比江月白家单纯有钱的社会地位还是高很多。
最起码进宫前,日常生活中,有穿绫罗绸缎的资格。
但在后宫拼爹,一个小地方知县九品芝麻官放在后宫根本不够看。
拼颜值,样貌体态气质并没有特别出众。
拼能力,最擅长的吟诗作赋,有江月白这个卷王在,永无出头之日。跳舞比不过的人太多了,弹琴更是如此。
最终能拼的就是人缘、心态。
人缘,清高孤傲的性格很难合群,勉强跟人交往,越交往越掉分;
心态,自命不凡的心态很容易崩。
第一次太后布置作业写思想心得,就没有老老实实写好。心态不够沉稳。
新人进单位,甭管是哪个大大小小的领导安排的任务,都要高质量完成。
尤其是像太后这样级别大领导下发的任务,不管多么离谱多么不情愿,千万不要有情绪。
自己对任务的态度看法不重要。
上级很多时候安排不合理的任务,就是考察新人的执行力、抗压能力、应变能力、容忍度和忠诚度。
只怪眼高手低,没有把握住侍寝机会。于她而言,死时没有得到过皇上的宠幸恐怕是此生最大的遗憾。
但凡不那么高冷,有个相熟点的姐妹,逃跑时能互相照应,当时能搭把手拉她站起来,或者为她呐喊一声,都不至于被活活踩死这种这么痛苦惨烈的死法。
江月白想到此次谋逆的惨烈,无辜被卷入的女子,皇后、锦绣、朱选侍、宋选侍
无论尊贵还是普通,一条条像春日里的花朵般刚刚绽放的生命转眼凋零。
政治斗争你死我活的残酷,生命的脆弱无常再次冲击着她的心脏,令她感到压抑和难受。
江月白心里沉重,沉默了片刻后,方才继续问道,“钱贵人如何了?”
“钱贵人在刺杀太后当天的下午已经伏诛,按照《大明律》中的谋逆之罪法条处置。”
“皇后那边帛金送过去了吗?”江月白又问道。
“大宫女素素亲自送去了帛金,转达了娘娘的哀思。素素前日还在皇后的灵堂替娘娘跪了两个时辰。”韩子谦有条不紊地汇报道,声音平缓得不带任何的情绪。
“和妃那边如何了?醒来了没有?姝婉仪昨晚高烧,现在如何了?”
江月白望了望窗户外面的日头,“韩公公,浏阳王那边有消息了吗?按道理讲,现在已经进宫了。”
韩子谦微微勾唇,还真是个操心的命。但凡没有睡着,就开始操心着全世界是否在正常运转。
他若是知道江月白苏醒后即使闭眼休息,其实是在系统上编写代码,恐怕要无语到吐血。
只会觉得江月白简直疯魔了。
但若是李北辰知道了,定会心一笑,“果然只有小白跟朕是同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