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因为立旗来到安远伯府的人,有的人当晚就走了,有的人在安远伯府休息了一夜后才离开。
周辰让童荃传达的话,得到了大家的回应,只不过大家的选择各有不同。
绝大多数人都答应了加入安远伯府,以后就为安远伯府做事,然后就拿着少许银钱,回去准备了。
但也有少部分人,婉拒了周辰的招揽,理由也有很多。
有的过惯了普通人的生活,只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有的觉得自己已经老了,就算来伯爵府,也帮不上什么忙,反而可能会给府里添麻烦,不愿意做蛀虫;还有的……
对于这些人,周辰自然不会强求,让童荃分别给了他们一笔可观的银子后,就送他们离开了。
南城的一处贫民区,张举躲在屋内,偷偷地看着正在搬家的三个老弟兄,心中无比的羞愧。
三个老兄弟已经商量好了,拖家带口前往安远伯府生活,今日就在搬家。
二三十年的老兄弟了,现在他连见他们一面的胆量都没有,虽然他昨天没去安远伯府,不是他自己的意愿,但他妻儿做的事,就等于是他做的。
而张举的妻儿,倒是没有他心中那么复杂,都是在懊悔,早知道去一趟安远伯府不会有危险,反而能发达,他们说什么都不会阻拦张举前往,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三个老兄弟其实也来找过张举,但张举拒绝见面,他们也能理解张举的复杂心情,搬走之前就没有再去找他。
人往往会因为一个选择,就导致不同的结果,就像他们老兄弟四个,从此以后,恐怕不会再有什么交集。
大刘一家四口作为昨天唯一拖家带口来到安远伯府的,当夜就住在了安远伯府,今天童荃更是开始为大刘夫妻安排活,把他们一家高兴的不得了。
九品剑手‘烂赌鬼’何钦也是留下了,本来他是准备在这次过后,就离开京都,走到哪算哪,死在哪算哪。
但周辰的崛起,让他选择了留下,他已经是九品剑手,本以为自己无所再进,可周辰这位大宗师的存在,让他看到了更进一步的希望,于是他就成为了周辰的近身侍卫,并引以为荣。
…………
在周辰大闹京都后的第二天,就是庆国朝会的日子。
庆帝喜欢在御书房议事,但今日是大朝会,所以地点自然是在皇宫最为隆重的大殿之上。
今日早朝,能来上朝的官员基本上都到了,包括太子二皇子,以及宰相等重臣,也都是早早就到来。
人都来齐了,庆帝还没来,百官各自站在自己的位置上,一些敏锐的官员已经发现了今日的大殿内,氛围不太对。
不少人都是偷偷地望向了都察院御史和鉴查院陈萍萍的方向,不出意外的话,今天肯定少不了前天晚上事件的弹劾,就是不知道会引来多大的动静。
经过两夜一天的时间,事情早就已经传遍了京都,在场的官员,或许不知道那晚的具体情况,但都知道一点,周辰是大宗师,而且还是个霸道冷酷,无所顾忌的大宗师,这种人,绝不能得罪。
百官前方,三大重臣,宰相林若甫,军方第一人枢密正使秦业,鉴查院院长陈萍萍,只有他们三人是坐着的。
不过此时林若甫低着头,秦业呼呼大睡,陈萍萍面无表情,都是没有动静。
反而是另一侧站在百官之前的太子和二皇子,正在言辞交锋。
“二哥,听闻前天晚上,你差点跟大宗师周公子动手啊?”
“太子哪听来的风言风语。”
二皇子李承泽当然不可能承认:“我跟周先生那夜只是巧遇,并且一见如故,还约定好了再聚呢。”
“是吗?哈哈哈。”
太子也不揭穿,只是哈哈大笑。
“我还听说,周公子一掌灭了黄府府邸,二哥当时吓得腿都软了,还是门架走的,难道这也是风言风语。”
二皇子面色阴沉,但依旧平静的回道:“当然,我那夜吹了风,受了风寒。”
太子煞有其事的点点头:“也是,二哥不喜欢穿鞋袜,受了风寒也正常,不过受了风寒更应该在府里修养,怎么还往外跑啊,不怕病情加重吗?”
二皇子笑道:“多谢太子殿下关心,我已经看了太医,吃了药,好多了。”
“那就好,这样我就放心了。”
两人言辞不断交锋,但面上却一副兄弟和睦,互相关心的姿态。
突然,随着一声钟响,所有人都是停止说话,整理仪容,然后就见庆帝走进了大殿,所有人都是转身行礼。
待庆帝坐下后,宣示着今天的朝会正式开始。
朝会开始,大臣们都开始了上奏说事,国家大事有不少,只不过大多数都是上奏折,朝会上主要议论的是大事难事。
眼见着朝会步入了尾声,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只见都察院左都御史赖名成,整了整朝服,突然走了出来。
“陛下,臣有本要奏。”
龙椅之上的庆帝,眼中光芒一闪。
“准!”
“来了!”
百官看到这一幕,都是心中一跳,都察院御史是干嘛的,就是言官,职责就是弹劾参人。
大家都很了解这个赖名成,他一出马,肯定不是小事,而最近发生过什么大事,大家都是心知肚明。
赖名成目视前方,表情严肃庄重。
“陛下,臣要弹劾安远伯独子,周辰。”
殿内顿时一片哗然,众人都是用‘钦佩’的目光看向赖名成。
不愧是都察院左都御史,厉害啊,周辰大宗师那夜都已经那样立威了,这赖名成居然还敢捋虎须,太牛了。
庆帝倒是不意外,语气平静的问:“安远伯独子周辰?他一无官身,二没有继承爵位,你想参他什么?”
赖名成手持奏折,大声喊道:“臣参他无视律法,对朝廷官员滥用私刑,恃强凌弱,草菅人命,致人死亡多达六十余,此案乃是我庆国少有之大案,请陛下圣裁。”
殿内的无数官员都是眼角直跳,他们绝大多数人都没想到赖名成居然这么狠,上来就放大招,连那夜死了多少人都统计出来了,这是要往死里参周辰啊?
不少人心里都在默哀,那可是大宗师,你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御史,是想找死吗?周辰敢对黄侍郎三人动手,真以为不敢杀你啊?
殿内一片寂静,庆帝居高临下,看着前方的赖名成。
“可有证据?”
赖名成立即说道:“有,黄府一夜之间变成废墟,门前鲜血染红了地面,黄,马,韦三家俱有人被杀,这些都是物证和人证,而且那天晚上,二皇子殿下也在现场,他也可以做人证。”
秉承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坚决不说话的二皇子,突然听到赖名成提及他,顿时表情大变。
“李承泽,赖御史说你是人证,你是吗?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二皇子顿时跪下,大声反驳:“陛下,儿臣不是赖御史口中的人证,更不知道那晚发生了什么,父皇明鉴。”
赖名成急了:“殿下,那晚你明明就在现场,也看到了黄府门前的惨案,甚至周辰摧毁黄府的时候,还差点伤到殿下……”
“一派胡言。”
二皇子面向赖名成:“我那晚确实是路过黄府,可却并没有看到什么惨案,至于周先生差点伤到我,更是无稽之谈,我跟周先生不过是第一次见面,当时也仅仅只是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根本没见到赖御史所说的那些。”
“殿下,您身为皇子,怎可这般信口雌黄。”
“陛下,儿臣只是说出事情,并没有信口雌黄,请陛下明鉴。”
庆帝不发表意见,再次问道:“赖御史,你还有其他证据吗?”
赖名成被二皇子搞得脸色铁青,他向来刚正不阿,二皇子颠倒是非的行为,让他非常不满,只是二皇子拒不承认,他也没办法,只能忍着怒火。
“陛下,黄,马,韦三家人俱可以作证,周辰命人杀死了黄马韦三家公子,韦御史接受不了儿女被杀,当场撞地而亡,这些都是实实在在的证据,陛下可以召黄,马,韦三家之人上殿问明。”
赖名成说的有条有理,逻辑通顺,但庆帝却并没有立即下令。
就在这时,官员中忽然走出一人。
“臣有本要奏。”
此人乃是大理寺丞,在大殿之内品级不算高,但大理寺也是一个实权部门。
庆帝言简意赅:“说。”
大理寺丞举着一份奏折,说道:“陛下,吏部郎中马完的家人昨日前来报案,说马郎中昨日于睡梦中被人刺杀,刺杀之人就是他的一位妾室,而他的妾室之所以杀他,是因为马郎中此人虎毒食子,竟然害死了自己和妾室的儿子,所以这位妾室才会怀恨在心,刺杀了马完。”
又有一人出列禀告:“陛下,臣刑部侍郎陶方有本要奏。”
“准。”
“就在今日凌晨,刑部侍郎黄大人,于家内自缢而亡,留下了一份遗书,遗书上说明,他自知罪孽深重,无颜再苟活,只想一死了之,根据遗书所述,黄府所发生的一切,皆是由他一人所为,与他人无关,黄府崩塌,也非人力所为,而是因为他罪孽深重,上天降雷惩罚。”
都察院也有一人出列禀告,说在韦御史长子上报,说家中突染疫病,韦御史和多名家人染病而亡。
“你,你,你……”
赖名成被这三人的话惊到了,尤其是最后同为都察院同事的那位御史所说的话,更是让他犹受重创,指着他,浑身颤抖,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殿内的风向突然转换,让绝大多数人都是措手不及,黄,马,韦三家,这是主动揽责,要说没有人背后给压力,谁都不信。
除了赖名成气的发抖,怒视那三人,其余的官员都是低着头,默不作声,一点都不想参与其中。
庆帝发话了。
“赖御史说,黄,马,韦三家的事都是周辰所为,而你们三人却说,这三家的事,是他们自己家的内部问题,你们说,朕该信你们谁的啊?”
赖名成大喊道:“陛下,老臣所言,句句属实。”
“听你的意思,事发之时,你就在现场了,否则的话,又如何知道这些的?”
“这?”
赖名成傻眼了,他当然不在现场,如果他在的话,又怎么可能让这种荒唐的事情发生,可他说的是真的啊。
“陛下,老臣绝无虚言,如有一句假话,必遭天谴啊,陛下。”
“好了,你一没人证,二没物证,仅凭你嘴说,朕如何信你?若你不服,等找到了确凿的证据,再递奏折吧。”
庆帝大手一挥,直接做了定性,随后立即宣布退朝,人也是迅速的离开了。
庆帝一走,百官也都是各怀心思的慢慢散去,唯有赖御史,无法接受这个结果,怔怔的待在原地,手中还握着奏折。
只是绝大多数人都没有看他,倒也是有人带有同情的看着他。
其实事情已经非常明了,陛下并不想治周辰的罪,前夜发生的事,加上刚刚朝堂上的事,如果没有陛下的默许,又怎么可能发生的那么顺理成章。
大宗师嘛,有点特权,很正常。
那些皇亲国戚也不是没做过类似的事情,可最后又有谁遭到严惩了?
大宗师的身份,比那些皇亲国戚,有过之而无不及。
陈萍萍刚要离开皇宫,侯公公忽然追了上来,说是陛下召见。
庆帝刚见到陈萍萍,就突然说道:“朕昨日让侯公公给周辰带了口谕,让他今日来上早朝,可他却说,之前跟四顾剑交手的旧伤复发,无法上朝,陈萍萍,你那日刚跟他见过,可曾见他受伤?”
“回陛下,小周公子乃是大宗师,老臣就是一残疾人,哪能看出大宗师是否受伤。”
“那你的意思是,他可能是欺君?”
“老臣可没这个意思,陛下,或许小周公子是真受伤了也说不定。”
“受伤了?呵呵。”
庆帝露出了不屑的嗤笑,“好吧,如果是受伤了,不能上朝,倒也不能怪罪于他。”
“周殷战场上的本领不错,其他方面就差了些,没想到他生了个儿子,竟然这般出色,全天下都找不到第二位吧。”
陈萍萍赔笑:“陛下洪福齐天,才会有小周公子这样的天纵奇才诞生。”
“这么说,他能成为大宗师,朕也有功劳咯,哈哈哈……”
庆帝大笑不已,可笑了一会,突然变脸:“朕听闻,他在北齐上京城的时候,跟北齐大公主出双入对,甚是风流,可有此事?”
“确有其事,不过小周公子年纪尚幼,少年慕艾,乃是人之常情。”
“倒也是,他即将加冠继承爵位,可还没有定下亲事,朕听闻他家里已经无甚长辈,这件事朕得要上上心呐,鉴查院监察百官,对各家的事都是如数家珍,你觉得哪家姑娘能配得上咱们的这位小周宗师呢?”
陈萍萍低着头双眸中闪烁光芒,诚惶诚恐的请罪。
“陛下,老臣有罪,请陛下治罪。”
庆帝又是一副和蔼可亲的架势:“你这是干什么,朕只是问问你,你有什么罪啊,你没罪。”
嘴上是这么说,只是他盯着陈萍萍的双眼,充满了怒意。
他对陈萍萍不满的是,明明陈萍萍早就已经知道周辰的身份,那日周辰回来,陈萍萍见了周辰后,却一点都没向他禀告。
大宗师回京都,这么重要的是,都不上报,陈萍萍是想要做什么?鉴查院到底是谁的鉴查院?
陈萍萍低着头,一句辩解的话都不说,既然庆帝都觉得你有问题了,那就别废话,默认了就行。
“老臣有罪。”
“行了。”
庆帝冷哼一声,倒也没有再追究。
“那日去往周府的所有人的情报,都给朕送来,一丝一毫都不要错漏。”
“老臣遵旨。”
…………
朝会上发生的事,周辰很快就知道了,不过他只是无所谓的一笑。
赖名成是什么样人,他自然知道,是个认死理的言官,耿直的人不合群,却也让他厌恶不起来。
对于赖名成的参奏,他自然也不会有想要针对和报复的想法,他的气量还不至于这么低。
倒是朝堂之上,都不需要他现身说法,就自动有人为他开脱了一切,这就是大宗师带来的威慑力。
但凡他不是大宗师,发生了前夜那样的事,就算是‘爹’多的范闲,估计也要脱一层皮。
庆帝的态度没出乎他的预料,纵然庆帝对大宗师极度厌恶和不满,可在没有绝对的把握之前,他绝对不会对自己动手。
他跟叶流云不一样,庆帝能用叶家束缚叶流云,可却难以用安远伯府来威胁他。
“童荃。”
“少爷。”
“流晶河畔,哪家的花魁最美?”
“啊?”
童荃被周辰的问题问懵了:“花,花魁?少爷,您要去青楼?”
“怎么,我不能去青楼吗?”
“不是,少爷,您不是‘旧伤复发’了吗?这个时候去青楼,传出去,是不是不太好?”
“你都说了是旧伤,现在已经好了,别废话,准备马车,去最大最好的青楼。”
“是,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