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
巨马水沿岸。
袁军巨马大营以西二十里,巨马水北岸伫立着一座大营,这是曹性麾下九千兵马驻扎的地方。
曹性大营外,数骑斥候飞马来报:上万袁军向我方压进!
曹性一紧拳头,暗道:终于来了!
……..
平坦的原野上,绿油油一片,无名的野花点缀其间。
一支浩浩荡荡的军队,自东向西行进;遮天蔽日的旌旗中,一杆“朱”字大旗,尤为醒目。
“朱”字旗下,一员年约二十七八,浓眉斜飞,虎目含威,身材高大的将领,端坐马背上,显得气势不凡。
他就是袁绍麾下大将朱灵。
朱灵,字文博,冀州清河国人,三国时期曹魏名将;跟随曹操征战四方,屡建功勋,乃是仅次于五子良将的曹魏名将,官至后将军,受封高唐侯。
历史上,朱灵最初效力于袁绍,当时曹操征讨徐州陶谦,袁绍作为曹操的老大哥,自然要照看一下曹操这个小老弟。
于是,袁绍派大将朱灵去援助曹操,而朱灵在徐州一见到曹操,可能被曹操身上的王八之气吸引,认为曹操才是真正的明主,干脆带着麾下人马不回冀州,直接投曹。
投靠曹操后,朱灵跟随曹操征战四方,立下赫赫功勋,为时之名将。
可是,不知什么原因,曹操后来非常恼恨朱灵,直接派于禁夺了朱灵兵权,再也不启用朱灵。
而在三国演义中,朱灵这位名将,比正史中被夺兵权还悲催,直接成了一个打酱油的小角色。
而今,历史的车辙已偏离原来的轨道,朱灵的命运会怎么样,没人知道。
“文博,听说那曹性,乃是最早跟随赵云的人之一,深得赵云器重,应该有点本事!”朱灵侧后一将,突然说道。
朱灵向西眺目,战意昂然道:“这样的对手,才有意义!”
看着一脸自信的朱灵,季雍心里很酸楚,他二人从小相识,但不管做什么朱灵都压他一头,这让他非常的压抑。
去年,两人相约带着各自族中子弟投奔袁绍,为了能反压朱灵一头,他将族中所有精壮私兵带上,比朱灵多了一半。
然而,令季雍没有想到的是,袁绍并未因他带着一千私兵来投,就更重视他。
如今,短短不到一年时间,朱灵已经独领一军,将兵过万。
而他,仿佛永远是朱灵的陪衬,副将。
想到这些,季雍心里很不是滋味,不禁自问:我这辈子,难道要永远在朱文博的光芒底下吗?
………
朱灵领一万大军西进后,巨马大营内驶出一支由上万民夫,五千甲士组成的运粮大队,向北行驶….
粮草一动,北面数十里处的临乡城东门,轰然开启,双生将领着八千袁军,向城外白袍军大营逼近…
营中高耸的瞭望车上,赵云面色冷峻,袁军这是以进攻之势,牵制他的兵力,使他无法对袁军运粮队造成威胁,从而达到护卫粮道的目的。
赵云心中冷笑不止,袁本初,鹿死谁手,拭目以待!
少顷,营门大开,白袍军如出闸洪流,涌出大营。
虎卫抬枪托举,赵云抓起寒气氤氲的龙胆枪,腾身上马。
坐下玉狮子,摇头晃脑,矫健如白龙。
手中马缰轻提,玉狮子长嘶一声,纵身向大营东门驰去……
…….
“兄长,你我大展神威的时候到了!”
八千袁军大阵中,吕翔手提重剑干戚,展目望去,只见奔涌出营的白袍军,正在营外快速集结,吕翔激动的不行。
终于要干仗了!
吕旷跨坐骏马,一副沉着冷静的样子,慢悠悠地说道:“二弟,又忘了为兄说过低调一点?”
吕翔压下激动的心情,连忙对兄长点头:“对,低调一点!”
袁军方阵向前推进三里后,吕旷下达了停止前进的命令,大阵前头,是一字排开的强弩,森寒一片。
白袍军一方,周仓率领由三千步军,两千骑军组成的钢铁方阵,向前方袁军挺进。
当距离袁军方阵在两里的样子时,周仓也下达了停止前进的命令。
赵云在安次迫降鞠义,缴获了大量强弩,在经过一个多月的训练后,武装到了白袍军身上,此刻白袍军阵前,狰狞的强弩,比袁军方阵前还多,令人感到窒息。
吕翔一见对方寒光耀目的强弩大阵,顿感头皮发麻,大骂道:
“鞠义那个叛徒,竖子、匹夫、不要脸……!”
这次,吕旷倒没有喊弟弟低调一点,其实他也想大骂一顿鞠义,把冀州的强项转嫁给幽州去了!
大骂一通后,吕翔觉得还不解气,擎起重剑扛肩上,对吕旷道:
“兄长,我俩出阵先杀一杀对面士气,扬你我神威!”
吕旷正想答应,忽见南方旷野上,卷起滚滚扬尘,向南远去…..
吕旷语气崇拜:“军师果乃能人啊,料定就算你我出城进击,赵云也会分突骑南去!”
吕翔喜道:“兄长,既然赵云分兵了,那咱们直接干,以多欺少!”
吕旷没有马上做决定,而是远眺前方白袍军大阵,想了想道:“以众击寡,确为上策,但我观之,胜率不大!”
“我看胜率挺大!”
吕翔很不赞同,据他目测,对方也就四五千人,而己方八千人马,以多欺少,胜率很大。
见兄长犹豫不决的样子,吕翔急了:“兄长,直接干啊!”
“呜呜!”
就在这时,白袍军方阵中,响起了嘹亮的号角声。
“咚咚!”
号角声还未落下,又响起激昂的战鼓声。
“兄长!”
吕翔气呼呼道:“你不干人家,人家干我们了!”
这下,吕旷还有啥犹豫的,扬起手中重剑刑天,大吼:“鸣号擂鼓!迎击!”
“呜呜!”
“咚咚!”
震天撼地的鼓声,在空中交汇,两个方阵对向推进,无尽的杀机蔓延开来,盘旋空中的飞禽,似乎被这杀气震慑,远远逃去……
“强弩准备!”
双方距离逐渐缩短,指挥强弩的将领嘶声大吼,令旗扬空。
若此时从高空俯瞰,你就会看到,平坦的原野上,犹如两只猛兽相竞,他们缓缓逼近对方,狰狞的獠牙,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五百步!
四百步!
三百五十步…..
方阵中,甲士的呼吸越发粗重,胸腔在剧烈起伏,特别是操控强弩的力士,更感到窒息。
“呼呼….”
粗重的呼吸声,似乎盖过了激荡的战鼓声。
三百步!
倏然间,指挥强弩的将领,一斩手中令旗,嘶声暴喝:“放!”
早已蓄势待发、狰狞可怖的弩矢,如飞蝗直扑对方,密集的令人不寒而栗。
双方用的强弩都是冀州制造,射程无二,这是双方再清楚不过的,操弩军士斩下扳机那一刻,第一反应不是能不能杀敌,而是将身体隐入铁皮巨盾之后。
这虽然是每一个操弩军士的共识,但稍微慢半拍的,就会付出生命的代价。
密集的弩矢,快若闪电,撕裂空气,呼啸着灌入对方阵中。
“呃啊!”
双方弩阵中,顿时血光飞溅,惊起撕心裂肺的惨叫……….儿臂粗的弩矢透体而过,仍余势不减,狠狠扎入土中,尾部犹自颤抖。
当然,也有很多反应敏捷的弩军,躲在巨盾后,从鬼门关走了回来。
“杀!”
弩矢刚落下,双方大阵中,喊杀声大作,强弩填矢极慢,自然不可能等填好再对射,一排刀盾兵越过强弩阵地,嘶吼着前扑,长枪兵、弓箭手紧随其后。
当双方距离进入弓箭射程时,刀盾兵竖起盾墙,弓如满月的弓箭手,闻令松弦,各自军阵中腾起一片箭雨,扑向对方阵中。
一波箭雨没入军阵中,虽然有无数盾牌遮掩,但伤亡依旧无法避免,很多中箭的甲士,一头栽倒在地,没了声息。
这个时候,没人去管倒下,或者凄厉惨叫的同袍,他们口中咆哮着,飞速前扑。
两个巨大的方阵,越来越近……
转眼间,两道严整的盾墙狠狠撞上,缝隙中,嗜人的长枪之林,突刺而出。
顿时,鲜血喷涌,惨叫悲鸣迭起…….
有人倒下,马上又有人贴上去,似两道泾渭分明的浪潮,不停的碰撞,灼热的鲜血染红了战甲,映红了刀光,沸腾了战场….
……….
方城。
“杀!”
方城北门外的原野上,与临乡无二,但作战规模更大,这是真真正正的白热化战斗,双方都没有地理上的优势,拼的是士气,拼的是战力,还有意志。
两个方阵剧烈碰撞,厮杀声声震云天,方城内近十万百姓,听着连绵不绝的厮杀声,躲在家中瑟瑟发抖……..
战场上,阎柔带领麾下三千乌桓骑护在方阵两翼,滚动起来。
另外一边,文丑带领麾下两千骑兵,死死盯着乌桓骑。
双方互相戒备,又在寻找最佳的杀入时机。
白袍军大阵中心,瞭望车上,贾诩微眯着双眼,注视各处战况,一旦哪里需要增援,便会用令旗下达相应的命令。
对面袁军大阵中,许攸同样全身披挂,居中军望车上,指挥全军。
此刻,应该算是许攸与贾诩的对决。
……
巨马水北岸,曹性大营。
这里同样爆发激烈的战斗,但与临乡、方城不一样,这里不是两支大军在旷野上厮杀,而是朱灵挥军猛攻曹性大营。
但令人意外的是,不到半日时间,占据地利的曹性一方,居然陷入苦战。
一见此情况,朱灵没有即将攻破敌营的欣喜,反而是眉头一皱。
僵持这一个多月,双方都把对方底细摸的差不多,曹性手中应该有近万兵马。
按理说,一万兵马攻打有近万兵力防守的大营,守的一方占据地理优势,陷入苦战的应该是他才对,而眼前却是对方。
曹性如此无能?
朱灵马上否决了这个念头,如果曹性真是个无能之人,赵云怎么会让他独领一军?
况且就算曹性能力不足,以白袍军善战之名,也不可能在占据地利的情况下,还抵挡不了相差无几的兵力进攻。
那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朱灵目光投向激烈争夺的营墙处,己方如蚁附墙,攻势如潮,对方虽然死命扼守,但营墙出现多处空档。
忽然间,朱灵面色大变;他发现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了?
因为营内兵力明显不足,刚开始接战时,对方还能与己方战得旗鼓相当,但随着伤亡递增,敌方便会出现防守不足的地方。
据收集到的信息,曹性是近万兵马,而现在,对面营寨肯定没有近万防守力量。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曹性调走了一部分兵力。
遭了!
朱灵脑中轰的一声,曹性调走的兵马,一定是去了眼下兵力最空虚的巨马大营!
想到这里,朱灵不禁头皮发麻,主公就在巨马大营里;心急如焚的他,嘶声大喝:“鸣金!”
“钲钲!”
正在攻打营寨的袁军将士,听到突兀的鸣金声,皆是一愣。
眼看就要攻破敌营,为何不打了?
但是,军令如山,闻鼓而进,闻金而退,是铁律;虽然袁军将士满腹疑问,但还是如潮水一般退走。
季雍抹了一把脸上血迹,急匆匆来到朱灵面前,语气不愤:“文博,眼看就要攻破敌营,何故鸣金?”
“我们中计了!”
朱灵沉着脸,额头布满了冷汗。
季雍一愣,中计了?一脸不解道:“中什么计?”
朱灵急道:“现在没有时间说这些,赶紧收拢兵马撤军,快!”
撤军?
季雍感觉朱灵疯了,即将攻破的营寨不打了,还要撤军?
脑子坏了吧!
季雍提醒道:“主公命我等西击曹性,牵制其兵力,你居然要撤军?撤走之后,谁来牵制曹性?”
心急如焚的朱灵哪有时间给季雍解释,大喝道:“这是军令!”
季雍本来心里就嫉妒朱灵事事压他一头,而今朱灵突然要撤军,他是哪里会同意?冷哼道:
“朱文博,我只知主公令我等牵制曹性,无主公之令,决不可擅自撤军!”
朱灵怒不可遏,噌的一声拔出佩剑,压在季雍脖子上,冷冷道:“尔敢违令?”
“你!”
季雍狠狠得瞪着朱灵,但他知道朱灵的性格,若他再说个不字,真可能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