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魏修楚浑身的气质都冷得可怕,仿佛久未消融的冰山。
对上他面具后的那双眼,都冷得令人心悸。
谢菱自从接触大叔以来,他一直是温柔的,风趣的,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
简直像换了一个人。
也许是担心小公主的病情吧。
谢菱心里莫名闪过一丝羡慕。
前世,父母是国家机密人员,满世界跑,三五年见不到一面。
她没怎么感受到亲情。
重生后,来到这个世界。
安姨娘倒是一个合格的母亲,对她呵护备至。
谢伯远那老匹夫就不提了。
根本不配称为“父亲”。
谢菱对于“父爱”这一块,始终缺失的。
谢菱心想,自己与大叔那么有缘,其实也是因为他给自己的感觉,太像一个“父亲”了吧。
不管是年龄,还是语气,都是长辈的口吻。
谢菱看着魏修楚空洞的眼神,想调节一下气氛。
当一个人很痛苦的时候,安慰是没用的,反而让他陷入更深的挣扎。
只能转移话题。
谢菱一口气说道:“大叔,我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是被刺客追杀。你好厉害,双腿残疾还能将敌人打得落花流水,为什么会有人刺杀你啊。”
魏修楚闻言回神,看着少年亮晶晶的眼眸,这才发现,自己刚刚好像太冷了。
莫不是吓到这小朋友了?
他提起心神,眼神有些飘忽。
“年轻时太张扬,得罪了不少人,现在虎落平阳,自然被人追杀。”
顿了顿,温声道:你喜欢武功吗,有没有练武的想法?”
谢菱点头,“喜欢,练过一段时间,是我夫……夫子教我的。”
谢菱真想给自己一巴掌。
差点就把夫君二字给说出来了。
罪过罪过。
两个男子结为夫君,在古代应该是很炸裂的吧。
可能大叔就要用异样的眼光看他了。
魏修楚闻言弯起眸子,极力消除眼中的冰冷,“等这件事完毕,我教你武功。”
谢菱挠挠头,“好是好,可是我是北江人,我办完事情早晚要回去的。除非大叔跟着我去治腿。”
魏修楚失笑,“还想诓我去治腿啊?”
谢菱灵巧一笑。
魏修楚原本冰冷紧绷的心,随着和谢菱的谈话,不知不觉放松了许多。
他心里十分讶异。
这个少年,为什么总是能让他卸下心防,让他笑,让他开心?
不知不觉,公主殿到了。
天空黑压压的,巍峨矗立的宫殿,在半紫半青色夜色中,仿佛一只匍匐的猛兽。
宫殿门口的暗红色朱门,是它张开的血盆大口。
魏修楚心里那根弦,又紧紧的绷了起来。
感受到魏修楚周身的变化,谢菱拍了拍他的肩,“有我。”
魏修楚点头。
紧接着从怀中摸出一把匕首,递过去,沉声道:“此行也许凶险,我一定会尽力保护你的安全,这把匕首,你留着防身,不必归还。”
谢菱自己有武器,不想要。
可耐不过魏修楚强烈要求,只得收下。
刚拿在手中,谢菱眼睛便亮了起来。
这把匕首看着沉,拿在手中却十分轻巧,说是轻如鸿毛也不为过,定然是举世无双的珍贵兵器。
这是什么铁料?
魏修楚又补充了一句,“这把匕首削铁如泥,你用的时候一定要万分小心,千万不要伤到自己。”
谢菱点头,将匕首收在了怀中。
她向来是一个别人对她好三分,她对别人好十分的人。
大叔为了自己的安危,竟然愿意将如此珍贵的匕首相送。
她一定要全力以赴治好公主。
二人下了马车,面色沉沉,朝宫殿走去。
刚走到门口,一个老太监便伸出拂尘,挡住了谢菱的去路,吊着嗓子说道:“哪来的外人,怎敢进入公主的寝宫?”
谢菱明明是和魏修楚一起的。
明眼人一眼便能看出谢菱是他带来的。
这老太监分明就是装傻充愣,不将魏修楚放在眼里。
谢菱没想到,大叔一个保家卫国的英雄,竟然连一个太监都能欺负,当即冷声道:“我是雍王带来的,为什么不可以进去?”
魏修楚淡淡点头。
“他是我带来的。”
老太监皱眉,露出为难的神色,“王爷,不是奴才不给进,只是里面躺着的毕竟是一国之公主,带上一个下贱的平民会不会有辱———”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魏修楚当面给了一巴掌。
清脆响亮。
半张脸高高肿起。
老太监拂尘掉落在地,绿豆眼死死瞪大,疼得龇牙咧嘴,一脸难以置信。
魏修楚生的修长挺拔,坐在轮椅中也能俯视他。
一瞬间,那个温和的王爷消失了,变成了威仪不可逼视的雍王殿下。
他冷声道:“本王带来的人,也配阉人置喙?看来本王这些年太好说话,让某些人不知尊卑为何物了。”
老太监瞬间被魏修楚展露出的贵气和威严吓到浑身颤抖,赶紧伏跪在地,结结巴巴道:“求王爷饶恕,是狗奴才的错。”说话,啪啪啪又打了自己几大巴掌。
魏修楚俯视着他。
声音威严。
“道歉。”
老太监赶紧转身,朝着谢菱的方向作揖磕头,“公子,奴才不该说你是下贱平民,是狗奴才的错!求你饶恕!”
魏修楚再温柔善良没架子,他到底还是那个被金尊玉贵养大的皇子。
那个曾经被万民朝拜的雍王殿下。
骨子里的贵气,令人从身到心折服,顶礼膜拜。
魏修楚侧目,望向谢菱,“没吓到吧?”
谢菱摇头,“快进去吧,马上就到酉时了。”
魏修楚点头。
殿内,跪满了瑟瑟发抖的太医。
最高处的椅子上,坐着一个人,十二道冕琉遮住上半张脸,只露出威仪的下颌,帝王之仪展露无疑。
在魏修楚踏进去的一瞬间,那人出声,响彻整个空旷的大殿。
“雍王来了,你身边的人是?”
魏修楚弯腰行礼,“回陛下,是臣带来的大夫。”
即便魏修楚知道,自己应该喊他皇兄,才不至于被怀疑。
可看着高高在上的魏修嶷,他怎么也喊不出“兄”那个字。
谢菱瞥了一眼,便快速收回视线,跪在了地上,“回陛下,小人乃民间大夫安宁,愿揭皇榜,治疗公主。”
地板冰冷,寒气从膝盖浸透全身。
谢菱心里默默想,封建社会啊封建社会,阶级压死人啊………
半晌,皇帝才回话,“哦?你要揭榜,确定?”
谢菱点头,“是。”
魏修楚侧目望去,心中震惊。
这孩子竟然没说他是自己找来的,而说是揭榜来的,这样的话,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牵扯到自己。
这傻孩子…….
太正直了。
魏修楚神思浮动。
谢菱其实除了不想牵扯到魏修楚外,还有一个缘故。
她还挺想要那十万两黄金的。
“念在你跟着雍王一起来的份上,朕给你一个反悔的机会。”
谢菱沉声:“绝无戏言。”
皇帝冷声道:“好一个绝无戏言,那你去看吧,来人,带安大夫去看公主。”
殿内跪着的大夫们全都悄悄抬头,想看看到底是哪个蠢材,敢在公主弥留之际揭皇榜。
这不是找死吗?
要知道公主已日薄西山,今日必死无疑!
他们是御医,代表着魏昭最顶尖的医术都束手无策,一个民间大夫,口气真大!
又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
大夫们掀起眼帘,悄悄看去。
少年身形瘦弱,高高的马尾垂在脑后,长得平平无奇,却莫名有一股令人信服的力量,清冷理智。
他步伐冷静,跟着宫人进了寝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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