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菱皱了皱眉,知道自己是被误会了,立刻解释:“所以你们应该是没吃饭吧,我带了大米,没吃就先煮饭吃了再说其他的吧。”
所有盐工都愣了。
煮饭给他们吃?
他们没听错吧?
他们只是一介盐工,东家竟然要煮饭给他们吃?
谢菱挥了挥手,“愣着干嘛,去马车上抬大米呀。”
盐工们回神,原来真是给他们煮饭吃,是他们误会仙女了!
所有人内心升起一股愧疚。
新东家真善良!
是他们恶意揣测了。
高婉华看着这些盐工那么辛苦,满脸都是沟壑,连件好一点的衣服都没有,内心十分动容,自告奋勇去生火,可海边风大,用火折子点了好几次都没点燃。
还是一个大娘走过来,用钻木取火的方式点燃了一个火堆。
大娘笑得淳朴:“女娃,谢谢你呀。”
高婉华挠了挠头。
盐工长期居住在盐场,已经形成固定的村落,男女老少都有。
很快,村里最大最好的铁锅被端出来,用两块礁石架在了火堆上。
微弱火苗在海风中左摇右晃,一群面容黝黑,穿着浑身补丁衣服的小孩手牵手围着火堆挡住风,怕火被吹灭。
盐工们背着一袋袋大米过来,放在火堆旁边。
看着石少文将大米袋子割破,晶莹雪白的大米露出来,所有盐工的眼睛一瞬间全部亮了,甚至有人咽了咽口水。
小孩子们眼睛都绿了,一个接一个的感叹:“好香啊!”
他们自出生吃的就是杂糠粗粮,根本没机会吃大白米。
有些许米粒落地,小孩们全部弯腰去捡,捡起来后又谁都没舍不得吃,就拿在手里看。
“大米原来这么白,这么香呀。”
“给我看看,给我看看。”
五六棵米粒被小孩们轮流拿着看。
高婉华偏过脸,泪眼朦胧。
石少文直接给每个小孩抓了一把,沉声说:“你们慢慢看,不够还有。”
小孩们一个个眼睛雪亮晶莹,小声又郑重的跟石少文说谢谢。
周边的大人也瞪大眼睛,眼巴巴的盯着石少文看。
石少文无奈,给大人也每人发了一捧米、。
“可以看,也可以吃,但是不能浪费。”
没有人吃,珍重的看了一会儿后,小心翼翼的放入衣袖中,跟传家宝似的。
远处,一个高大的汉子提了一桶水来,加入早就烧得冒烟的铁锅里。
盐工们眼巴巴的盯着看。
石少文赶紧将大米加了进去。
没一会儿,浓郁的米香就散发了出来,勾得人心尖痒痒。
有勤快的妇女早就将碗筷备好,特意挑了最干净漂亮,一点缺口都没有的碗筷给谢菱三人。
三人笑着接过,和大家一起吃着毫无味道的白米饭。
盐工们更加震惊了。
他们拿碗给他们,其实只是做做样子,还以为他们不会愿意和他们一起吃饭,没想到他们竟然一点也不嫌脏,和他们吃同一锅白米饭?
这一顿白米饭,吃得不少盐工眼泪都下来了。
要知道他们自从进入盐场,就再也没吃过这么好的食物。
有些年纪轻的,几乎是在盐场长大的,这辈子都没见过白米饭长什么样子,只听长辈说起,是这世间顶顶好吃的东西。
那些跋扈的监工,天天大鱼大肉,吃剩的骨头用来喂狗,都不愿意给他们。
见不够吃,谢菱又去马车上搬了半麻袋来煮。
等盐工全部吃饱,谢菱才开口。
“所有人,站到这边来,排成六列。”
盐工们可听话了,争着抢着跑过去站在谢菱面前,一个个认真的盯着她看。
谢菱温声说道:“以后,这个盐场叫昀南盐场,昀,是日光的意思。希望诸位日后的生活也如阳光一样灿烂。”
盐工们文化水平都不高。
一个个绞尽脑汁,才憋出一句句拗口的文绉绉句子。
“谢东家照料之恩,定然,定然好好劳作以报答。”
谢菱轻笑了一下,“以后,每劳作三日歇一日,劳逸结合,并且天天都有大米饭吃。要加油干活哦。”
此话一出,盐工们全部安静了下来。
既有震惊,又被喜悦冲昏了头脑。
有人大着胆子问谢菱。
“什么?东家,我们真的没听错么?”
“天天有白米饭吃,还可以休息?”
“我不是在做梦吧,你们快掐掐我!”
盐工们的问话此起彼伏。
谢菱勾唇,耐心的回答他们的问题,声音宛如三月潺潺的温暖流水,十分温暖。
“是的,每上三天休一天,并且天天都能吃大白饭,没有开玩笑........”
盐工们再也憋不住,沸腾了起来。
“老天爷,遇到仙女东家了!”
“我好幸福,天天都吃白米饭太幸福了呜呜呜!”
.......
谢菱偏头,跟石少文说了一下白米的供应从顾府出,让他每日来库房取就行。
高婉华抱紧谢菱手臂,眼里满是崇拜,“阿菱,你真善良,你就是仙女姐姐。”谢菱指了指她脑门,“别贫了,交给你的任务呢?”
高婉华一瞬间站直了身体,“早就准备好了!”
她从怀中掏出一张图纸,炫耀的将图纸打开放在谢菱面前。
图纸上画着通俗易懂的简笔画,一个字没有,但一眼便知道说的是什么。
谢菱交给高婉华的任务,是让她将制盐新方法用简单的图纸画出来,让盐工们一眼就能看懂。
古法制盐的过程包括纳潮,制卤,结晶,采盐这几个步骤。
纳潮是将含盐量高的海水赶到修好的盐田里。
制卤指的是通过太阳让海水蒸发,等达到一定的浓度,将卤水转移到结晶池继续蒸,原盐会慢慢沉积在池底,形成结晶,达到一定程度便可以采集了。
这样制盐,不仅缓慢,而且很难控制卤水的浓度,经常失败。
一旦没控制好浓度,大半个月的工作就白费了。
卤水的浓度只能靠老师傅的辨别。
但人有失手,马有失蹄,老师傅也不可能次次都成功。
谢菱的新方法使用阶梯盐池,每个池子中间有落差,逐个挖低。
第一日,海水进入最高卤台。
次日,将海水放入第二卤台,再将高卤台装满海水。
第三日,将二卤台海水放入三卤台,高卤台海水放入二卤台,再次将高卤台装满海水.......
以此类推,利用日光蒸发水分,提高卤水浓度,减少人力成本。
至于测卤,则使用莲子。
这还是谢菱末世时,在海边玩,一个制盐工人告诉她的。
她在海边住过一段时间,自己制盐,用的就是这个方法。
卤水分为10成,10成即为饱和。
取两枚莲子,一枚为5成,一枚为10成。
5成莲子若是在卤水中抬头了,则为2到3成卤。若是平浮卤水面上,则为5成卤。
10成莲子在卤水中斜浮时,为7到8成卤,当平浮于卤水面上时,则为10成卤。
而当卤水达到10成时,才可饱和结晶成盐。
这个方法很精准,不会出一丝错。
谢菱看了一遍,“你去那给工人师傅看,教他们看懂。”
高婉华将图纸拿过去,甚至还没教,只是看看图纸,那些盐工便懂了是什么意思。
毕竟就是干这行的,自然要敏锐一些。
当日,盐工们便根据图纸开始挖池子。
莲子谢菱已经带来,交给了平日里测卤水浓度的一个老师傅,细致的说了一些容易忽略的细节。
老师傅听得很认真,看来是听懂了,谢菱放下心。
这个方法能大大提升盐的产量,眼下只等盐成就好。
冯家那边的盐场,谢菱取名为熙南盐场。
由风间青璃和吴正清看管,也是一样的规则,三日休息一日,每日供应大米饭,使用新法制盐。
盐工们为了大米饭和休息,干活十分拼命。
谢菱算了一下,两个盐场齐上阵,一个月的产量应该可以达到一百五十石左右,原本一个月加起来不到八十。
不行,太少了。
顶多半年,林千重和彩衣便会带着商队过来,她必须给足他们盐,才不枉费他们走这一趟,也能为她日后的产品打出市场。
这两个盐场产盐少的原因,归根结底还是盐工太少,场地太小。
而附近的常守军屯,盐场一个月最低能达到八百石,还是在保守估计的情况下。
常守军屯犯人多,盐工多,场地宽阔平坦,制盐十分方便。
谢菱馋得心痒痒。
常守军屯的盐场本来就有思南县城的一份,王守义那老狐狸迟迟不肯松口,一个人独占这么多年。
谢菱在纸上写下常守军屯四个大字,打了一个红色的大圈。
————
最近快入秋了,虽然白日依旧炎热,但夜里却越发冷了,冷意直钻骨髓,岭南冬日的冷已经初现端倪,向外来的人儿们展露出了一点尖利的獠牙。
裴氏开始给汝姐儿,顾危,昀川换上秋衣了。
宋氏也在给家里人紧锣密鼓的制作厚实的冬衣冬鞋,她此刻还不知道,谢菱给她揽了一个大生意呢。
其他人家莫不如是,女人制冬衣,男人们上山捡柴火,或者买便宜的木炭屯着。
顾府,各院各房窗外繁茂的桂花树开始结了花骨朵儿,一簇簇金黄色的小花儿团聚,围绕在碧绿的叶子里,已经飘出了一点清甜的桂花味。
整个府邸沉浸在桂花香气里,已经能想象到秋季香气馥郁冲天,满院尽带黄金甲的模样。
谢菱坐在书案边,冷风一阵阵从窗外吹进来,她沉浸在事情里没想其他的,宽袖露出的皓腕上结满了鸡皮疙瘩。
直到一张轻薄的毯子落在身上,谢菱才回神,望向来人,“回来了?”
顾危点头,伸出骨节分明的大手,摸了摸谢菱鼻尖,“怎么这么冰?多穿点衣服,下次别一直坐窗边。”
边说,便走上前关紧了窗户,将清甜的桂花香也揽在了窗外。谢菱撑着下巴,透过纱窗望向窗外皎白的圆月,问道:“你说,我娘亲舅舅他们什么时候才能抵达思南县呢?”
“要不我差毕方鸟去看看?”
谢菱摇头,“算了,毕方去看了也只能知晓他们什么时候来,又不能加快他们的速度,毕方鸟珍贵,现在又是秋季,怕它遇到危险。就让它在空间里和滚滚好好玩吧。”
顾危捏了捏谢菱鼻尖,“想家人了呀。”
谢菱点头,“马上中秋节了,还想着和娘亲舅舅一起过呢,看来是没指望了。”
顾危轻叹一口气,“还有无数个中秋呢,别怕,而且万一中秋前就来了呢?”
谢菱坐直身体,“对,也许呢,我派人再将我给他们买的宅院打扫一遍。”
顾危将谢菱拉至一旁,幽深的桃花眼直直盯着谢菱眼睛,“明天跟我去一趟县衙。”
谢菱疑惑,“为何?”
“去了你就知道了。”
第二日,谢菱从被窝里被顾危拉起来,去了思南的县衙。
岂料,她刚到入口,就听见两个衙役大声喊道:“谢主薄好!”
谢菱纳闷,扫视了一圈,没看到其他人啊。
顾危揽了揽她肩膀,“喊你呢。”
谢菱瞪大眼,“喊我?你开什么玩笑?”
顾危正色道:“没开玩笑。思南县的重建,你功不可没,主薄之职,当之无愧。”
谢菱皱眉,“主薄统领府事之幕僚,你让思南县的文士,幕僚,还有徐行之他们怎么想?”
顾危摇头,“本来我还不想给予你官职,你要看土地盐场,还得管理产业,我担心你受累。
是徐行之他们极力举荐你,说你才干丝毫不亚于男子,有你在,思南县才能更加富饶,我才彻底下这个决定。”
朝阳照在顾危鸦青色的官服上,好似笼了一身清霜,矜贵出尘。
他温声说:“谢菱,我顾危,顾时瑾,正式邀请你成为我的同伴,加入我的江山大计,你可愿?”
还没等谢菱回答,他弯下腰,清冷的眉眼居然透出一种难言的,温和柔软的味道,好似一快灵秀的美玉,温柔缱绻。
“不答应,就乖乖做我的妻子。我会护你一世,将江山捧至卿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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