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军这是故意给了他一套不太合适的设计,吊着他胃口,让他为了求李文军设计,自己提出来搞建材。
可惜意识到了也没有用,因为他已经答应了。
而且就算他避开了这一个坑,李文军也会给他准备下一个坑,直到他完美掉进去。
陶光明现在攥着这个图纸就像是攥着一块刚烤好的、肥美的羊排。
羊排太诱人了,可惜很烫手,丢了不舍得,可是吃下去又要付出代价。
李文军被陶光明纠结的小眼神给逗笑了:“不至于不至于,你反正都要给自己弄建材不过就是多弄一份。”
陶光明咬牙切齿:“我真是太讨厌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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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解放又来工厂前面晃悠。
黑条早把他记住了,看到他就狂吠。
他对老王头说要见孙细妹。
孙细妹不理他。
他只能说要见柳冬生。
柳冬生怕他总在这里吵闹,耽误生产,让他脸上也无光,只能出来了。
“找我干嘛。”他没好气地说。
柳解放看就连柳冬生也这样对他,气不打一处来:“兔崽子,你是不是该先叫我一声爸爸。”
柳冬生声音毫无波澜:“爸爸,找我干嘛?”
柳解放说:“问问你妈,什么时候回去,总住在工厂里,算什么。”
柳冬生说:“不用问了,她不会回去的。她在这里很好。”
柳解放一听急了:“什么叫她在这里很好,她是我老婆,不回去伺候我,在这里,叫什么很好?”
柳冬生瞥了一眼他长了冻疮的手,眯眼看着他:“我妈不是你的老妈子。如果你再这样来骚扰她,我支持她跟你离婚。”
柳解放本来是想来服软的,可是说着说着就变味了。现在听柳冬生竟然说支持孙细妹跟他离婚,越发气得脑袋“嗡嗡”响:“放屁,谁都有资格说我,就你没有。你妹妹为什么生我的气,就是因为我扣住了她的工资。我为什么要扣住你的工资,那还不是因为要给你娶媳妇攒钱。”
柳冬生冷笑:“别!别拿我当借口,我受不起。你打我妈,跟给不给我娶媳妇一点关系也没有!!再说,我一个四肢健全,身体健康的大老爷们,要娶媳妇自己会想办法,不用花我妹妹的辛苦钱。对了,说到这个事情,麻烦您,要真是为了我,就把那钱还给我妹妹吧。其实她后来给你的,都不止这么多了,以后给你的也不会少。你何必这么贪呢。连带着我都被人戳脊梁骨。”
柳解放没想到平时不声不响跟个闷葫芦一样的儿子说起话来这么毒,气得头顶冒烟,指着柳冬生一句话说不出来。
柳冬生已经转头走了,对老王头说:“王叔,他再来,别理他,您也别劳动自己再来叫我了。”
他上了楼梯,发现胡春桃在听,脸没来由地就一红。
胡春桃眼睛亮亮地,冲他一竖大拇指:“柳冬生同志,我从来没有发现你这么爷们。真是太棒了。我太喜欢你了。”
柳冬生的脸更红了,挠了挠头:“你真的喜欢我吗,其实我也喜欢你。”
胡春桃一听,愣在那里,然后忽然叫了一声“妈呀”然后转头捂着脸跑了。
柳冬生莫名其妙:“不是你自己说喜欢我吗,怎么我说喜欢你,你就跑了呢。”
柳冬生一战成名。胡春桃逢人就把柳冬生的话重复一遍,眼睛发亮,像是在讲什么英雄事迹。
就连李文军都好惊讶。工人们暗地里叫柳冬生“闷木头”,因为名字里带个木字旁,平时几乎不说话。
他虽然是厂里运输班的班长,却没人喜欢跟他搭档。两个人开车走长途,都是聊天打发时间,解乏。只有柳冬生能憋十几个小时一言不发。
他自己倒没事,但是活活把边上的人憋死了。
陶光明听说了,跑到李文军的办公室笑出猪叫声:“这个木头长篇大论下来,不会把他一个月要说的话都说完了吧。”
李文军也笑:“所以说,别欺负老实人,别看低闷不出声的人。”
陶光明说:“我觉得,他跟胡春桃有戏。”
“咳!”
有人在门口干咳。
陶光明歪头一看是柳冬生憋不住又笑了,起身拍了拍柳冬生的肩膀:“闷木头加油。”
柳冬生的脸瞬间红了。
李文军招手:“进来说。”
柳冬生在他面前坐下。
李文军默默等他出声。
柳冬生说:“我想辞了矿里的工作,专心来厂里干活。”
李文军倒吸了一口气:“嘶……这样不好吧。现在两边工资都拿,多好啊。”
柳冬生:“我觉得,在那边挂个名头,始终让我不安心。他们随时可以召我回去。我讨厌这种被人掌控的感觉。”
这倒是实话。虽然现在矿里不会强行把他们召回去,可是难保以后不会。
李文军还是耐心劝他:“辞了挺可惜。多少人挤破头想来矿里当着正式职工,都找不到门路。你要不要跟家里商量一下,多考虑一阵子。要不,到时候等矿里要召你回去,你确实不想回去,再辞职也行。”
柳冬生摇头:“身在曹营心在汉,对不起矿里,也对不起厂里。我不喜欢这样。再说你不也放弃了矿里的工作吗?”
李文军无奈地挠了挠头:“我是因为有个哥哥在矿里,算是后盾,他一个人稳定就好了。你不一样…….”
柳冬生脸色凝重地看着李文军:“厂长,你是不是不想长期聘用我。还是我干活让你不满意。”
李文军忙说:“不不不,柳冬生同志干活积极,又肯动脑子。相比刚来我们厂的时候进步太多了,你只要愿意来,我肯定愿意用你。只是我也要为你们考虑。袁磊子他们是家里有田,有退路,所以全职也没关系。再说你忽然这样,我担心你没有经过深思熟虑,以后后悔,又回不了头,会怨我。”
柳冬生沉默了一下才说:“其实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我要是一直这样拿着这点工资浑浑噩噩过一天算一天,也不会饿死,是很轻松,但是可惜了我来人世间走这一趟。然后你忽然就开厂了,你干了我想干干不了,也不敢干的事情。其实不只是我,矿里好多人都是这么想的,虽然他们嘴巴上在骂你。所以我就来你这里扫地,我想在你身边看着,体会一下你这么冒险是什么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