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芜和岸兴冲冲地背着鱼满载而归。
川看到两人的身影,迎上来,“你们怎么那么晚才回来,你阿父刚刚还出去找你了。这一头泥怎么回事?掉到水里了?”
“亚父你先别管泥,快来看我的背筐!”
“背筐怎么?嚯,哪来那么多鱼?鱼还活着呢?”
“这只是一部分,祭司大人那边还有两筐,等会他就给我们送来。”
白芜话音未落,南遥已经拍着巨大的翅膀赶了过来,落地先变回人形和川打招呼。
川有些拘谨。
白芜放好背筐,去火塘边的水罐里倒出水来,咕嘟咕嘟喝了两大碗水,又拿新的碗给他哥和南遥倒水,“你们不累啊?先休息会。”
“对,你们快休息,我去处理这些鱼。这么多鱼,够做好多熏鱼了。”
白芜连忙制止,“亚父,这鱼大的太大,小的太小,做熏鱼不好吃,你等我处理。”
“不做熏鱼能做什么?”
“小鱼收拾出来,晒点鱼干?大鱼挑两条做熏鱼,其他的弄成鱼丸。”
白芜在父兄茫然的眼神中大致解释了一下鱼丸是什么,要怎么做。
白芜家厨房外面就有石舂。
当时他们搬家的时候部落送的。
这石舂又大又重,安了一根大木杆,还有个底座,他们用的时候坐在木杆上,一下一下往下压,跟做跷跷板一样,又好玩又方便。
白芜挺喜欢用这个石舂。
“这鱼丸我不会,我打下手,你来弄吧。”
“那亚父你先帮我把鱼杀好,鱼头砍下来,沿着脊骨单独剖出两扇鱼肉,我洗好澡就出来处理。”
南遥对白芜道:“你去吧,我来忙。”
川忙伸手阻拦,“祭司大人,你歇着,我们来弄就好。”
岸笑嘻嘻,“要么亚父你们一起弄?这么多鱼,不快点弄好,祭司大人都要饿了。”
川抬手“咚”地敲了一下岸的后背,“这怎么能麻烦祭司大人?”
岸一扭,像鱼一样往边上一滑,卸掉川敲在他背上的力,“你们商量。我和芜一起去洗澡。”
天气还不算冷,兄弟俩拿上肥皂和衣服,去河里洗。
河里水大,地方阔,在河流洗比较方便。
白芜在外面忙了一天,身上又是泥又是汗,打了肥皂,用粗糙的树叶狠狠一搓,搓得清清爽爽,带着凉香草淡淡的香味,和岸一起回家。
他们回家的时候,墨已经回来了,正守着一个大木盆处理鱼。
南遥在另一个大木盆边处理鱼。
两个大木盆里放着的鱼肉竟然差不多。
南遥抬头看白芜一眼,手中动作不停。
白芜看他行云流水一样的动作,悄悄朝他竖起大拇指。
厉害。
不愧是整个鸟兽人领地内最强大的兽人。
南遥眼中带点笑意,又低下头处理鱼肉去了。
“我们回来了。”白芜赶在他父亲唠叨前开口,“阿父,你看见我们带回来的鱼没有,是不是特别厉害?”
墨道:“你们哪里抓到那么多鱼?”
“就溪里。哎,你们饿不饿,我先去准备腌鱼。”
白芜钻进厨房,借着火塘里发出的火光,手脚麻利地切了一大盆葱姜出来,先把鱼腌上,再端着葱姜出来。
“哥,你拿个干净的木盆出来,和我一起舂鱼肉。”
“来啦!”岸带着木盆哒哒跑到石舂前,“鱼肉舂烂了是直接煮成粥喝吗?”
“你想喝也可以,不过我今天不是用来煮粥。来,我放鱼肉了啊。”
白芜一口气将二十条切下来的鱼肉放到石舂里,见石舂才半满,又加了几条,抓了一把葱姜,舀了两勺盐,示意岸,“哥,可以舂了。”
岸坐在石舂的木条上,一下一下地开始舂起来。
白芜抓住机会,时不时翻一下。
很快,放下去的鱼舂成了鱼茸。
白芜将鱼茸舀进木盆里,示意岸再来。
兄弟俩配合默契,一会就舂了大半盆鱼茸出来。
川和墨切好了鱼肉,过来帮忙舂鱼茸。
白芜则带着岸去厨房里,生火烧水。
水烧滚了,他用个勺子,坐在大陶锅前,攥着一把鱼肉,一挤一舀一抖,一个球状的鱼丸便成功落入水中。
岸在旁边瞪大了眼睛,“还能这样?”
“为什么不能?哥你看着点,鱼丸煮定型了就捞出来啊,别煮老了。”
岸用力点头!
白芜全家人带南遥一起,忙碌了半晚上,才将所有的鱼处理完。
白芜将鱼头和鱼脊放在陶锅上加姜葱,用小火煎了,再倒入开水。
水开了后,放鱼丸进去煮。
“来来来,先吃鱼丸喝鱼丸汤,葱花在旁边,能吃葱花的自己加一把,不能吃的就不加。”
白芜给大家舀汤,舀出汤来后,在陶锅上面放上蒸笼,蒸笼上是先前用鸟蛋和葱姜腌制的鱼片,里面还拌了酸葱头,又放了一块兽油。
锅里煮汤,借着汤的蒸汽正好蒸鱼片。
完美。
“好喝哎!”
在白芜放蒸笼的时候,岸已经迫不及待喝了一口鱼汤,此时满脸都是惊奇,“一点都不腥,还很清甜!”
白芜听他这么说,端起碗吹了吹,也呷了一口鱼丸汤,眯着眼睛慢慢品尝。
鱼头鱼脊用兽油煎过,多了一分恰到好处的醇厚,鱼汤浓白鲜美,加上葱花后,味道比传统鱼汤更丰富。
白芜再夹了个鱼丸。
鱼丸刚舂出来,全肉,没放半点淀粉,尝起来非常弹牙鲜甜,又嫩又鲜,比鱼肉状态要好吃不少。
尤其现在趁热吃,味道简直一绝。
白芜抬头呼口气,含糊不清地说道:“好烫,好鲜!”
岸狂点头,“是吧!我还想要一碗!”
“先吃鱼肉,鱼肉应该蒸熟了。”
岸迫不及待地打开锅盖。
蒸笼里面的鱼肉已经熟了,从半透明变成了雪白,微微卷曲。
白芜招呼大家,“快快快,趁热吃。祭司大人,不要气,特地为你蒸的。”
“谢谢。”南遥将碗伸前,接川用公勺给他舀的鱼肉。
鱼肉雪白滑嫩,上面裹着一层浓稠的汤汁。
南遥尝了口,入口先是酸葱头的酸香咸鲜,接着才是鱼肉的滑嫩,微微一抿,鱼肉化开,所有味道混在一起,形成复杂的鲜香口味。
这道鱼肉意外地符合南遥的口味。
南遥看白芜,白芜正冲着他笑,脸上有些得意。
一大锅鱼丸汤,再加一大盘鱼,五个人竟然全吃完了。
岸最后撑得捂着胃直打嗝。
夜色已深,白芜找出家里干净的背筐,在旁边拔了一把野草当刷子,麻利地用水缸里的水再刷了一次背筐,“哗啦”一下将家里大半鱼丸倒进背筐里。
岸眼巴巴地看着这筐鱼丸,“今年冬天的时候我们也做鱼丸吃吧?”
“行啊。冬天的鱼更肥,到时候多堵几条溪,抓个够。就是不知道到时候兽肉多不多,要是多的话,还可以做点肉丸。”
“肯定不少!夕他们还说,前两天去掏鼠粮的时候,看到好多猎物。”
“掏鼠粮?”白芜迷惑,“什么意思?”
“就是粮鼠的粮。粮鼠记性很不好,喜欢屯粮,又经常忘了。大家喜欢趁着秋天,它藏的食物还新鲜的时候,带上锄头去掏鼠粮。”
“只要闻闻洞口,闻不到粮鼠的气味,就可以掏了。它的气味能留大半个月,一点气味都闻不到,说明它大半个月没来,肯定忘了。”
白芜没想到还有这种操作,“你们下次什么时候去掏,我也去。”
“我问问他们,这几天应该还会去掏。”
“记得带上我啊。”
白芜装好鱼丸,盖上背筐的盖子,背上背筐出去外面找南遥,“祭司大人,这鱼丸你带回去吃,清水煮或者加在肉汤里煮都可以,烤也行,记得再刷点油就行。”
“不用,今晚我已经吃过了,你们吃。”
“用的用的,我送你。亚父阿父,我送祭司大人一下啊。”
白芜在南遥还来不及拒绝的时候,拉着他站起来,往山边走,压低声音,“你不是不怎么做饭吗?懒的时候直接起锅煮点鱼丸多好,连盐都不用再放了,肯定不会难吃到哪里去。”
南遥还是推拒。
白芜硬将背筐塞到南遥手里,“我收了你那么多东西,你连鱼丸都不肯要,我于心不安。”
南遥这才把鱼丸收下,“你们明天要去掏鼠粮?”
“怎么了?”
“白族领地内的草原很少,无论兽人还是亚兽人,谁见到没有粮鼠气息的粮洞都会去掏一掏,你们去了也白费心思,掏不到什么粮。”
白芜听他泼冷水也不生气,“路上肯定还能采集到别的东西,就去玩一下嘛。”
“要去玩可以去长尾族。我明天要去长尾族西边那块草原巡视,那里的鼠粮才多。那地方离长尾族的部落很远,也没什么特别的猎物,长尾族的人基本不去那里。”
“啊?”
“你不是教过各大部落织布?整个鸟兽人的领地你都可以去。正好那地方人少粮多,你不试试?”
白芜脑子“叮”地想了起来,眼睛“蹭”一下亮了,“你不提我都忘了。所以你要带我去长尾族的领地掏鼠粮?”
“可以顺带带你过去,你想去的话。”
“我想去!”
“你明天多准备一个背筐,早点来找我,我们趁着太阳还没升起的时候出发。”
“没问题!正好今天的鱼丸多,我明天多带点鱼丸我们中午吃。”
两人约定好。
白芜兴冲冲地回去。
岸听说后,问:“你一个人去掏吗?”
“祭司大人带我去。”
“祭司大人肯定不要,会全部给你。嗷,我也想去。”
“嘿嘿,你去不了,我是教过别的部落织布,才能去别的部落打猎采集。行了,你快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白芜让岸快睡,自己一溜烟跑回房间,闩上门后往床上一倒,裹着被子愉快地进入梦乡。
第二天一早,他托父兄浇菜喂羊等,简单啃了两口冷了的面果,将两个背筐一叠,背起来就跑了。
他飞到山上去找南遥。
南遥看起来也正要出门。
两人正好撞上。
“早!”白芜活力十足,“你吃完早饭了没有?吃完了我们就出发。”
“要是没吃完?”
“没吃完我给你做!你的陶锅在哪?”
“不用做,吃完了,走吧。”
“好嘞。”
白芜跟在南遥身后,等他先变兽形再跟着他飞。
有南遥卷起的风带,他能省力许多。
南遥变兽形前,回头看他一眼,“你是不是冷?”
“还好?”白芜搓搓胳膊,“今天好像比昨天冷一点,变回兽形飞起来就不冷了。”
“下次多带一件兽皮袍子放在背筐里,冷的时候穿。”
“知道了,快,我们出发!”
南遥飞得很快。
白芜借他的光,也飞得很快。
两人上午就到了长尾族的草原。
白芜落下来,变回人形四下打量。
这边可能比较缺水,山上光秃秃的尽是草,地上也光秃秃的尽是草。
因为秋天来临,这些草大部分已经开始发黄,看着颇有点秋风萧瑟之感。
白芜吸吸鼻子,努力辨别空气中的气味。
他辨别了半天,除了吸进一肚子冷风之外,什么也没辨别出来。
白芜回头,“现在怎么办?先在草原上找粮鼠的洞?”
“这是一个办法。”
“第二个办法呢?”
“跟着我。”
可以啊,这个逼装的。
白芜目瞪口呆。
南遥偏头,“不跟上?”
“这就来!”白芜连忙迈腿,“你知道哪里有粮鼠?”
“刚在天空中看到了几个粮鼠洞。”
白芜闭上嘴,满脸都写着羡慕。
他在天上飞的时候,要是盯着草稍微多看一会,就感觉眼睛都花了,看得他直犯困。
什么千米之外看见一只苍蝇这种事,哪怕他变成了鸟兽人,也根本不会发生在他身上。
南遥很快带他到了第一个洞口前,对他说道:“挖吧。”
白芜看着及膝高的草下那一个比拳头大不了多少的洞,“底下就有鼠粮?”
“八|九不离十。”
白芜将信将疑地一石锄挖下去。
这里的土是沙土,土质比较松软,底下也没有虬结的树根和坚硬的石头,挖起来并不怎么费劲。
白芜现在力气也大,埋头挖了一分多钟,就挖出了一个两米多长的通道。
通道的尽头,是一个泥壁平滑的干燥土洞。
此刻,这个一平方米不到的土洞里,塞了大半洞各种坚果草籽植物根茎等能存储得比较久的食物。
这些食物大部分都在白芜的食谱上。
白芜二话不说,将背筐倾斜,用手将这些食物刨进筐里。
这一个洞就装了小半筐。
白芜看着挖完了食物,剩下的这个干燥平滑的大洞,“我感觉到了打|劫富户的快乐。”
“嗯?”
“我是说粮鼠也太厉害了吧?这一个洞的食物就那么多!”
“这个还不算多,它们一存就要存够一整个冬天的食物。走吧,去找下一个。”
“好嘞。你先请!”
白芜弯腰做了个请的姿势,眉飞色舞地示意南遥走前面。
南遥多看了他一眼。
白芜露出灿烂的笑容,丝毫不在意他奇怪的目光,屁颠屁颠地跟在他后面。
南遥对这片草原非常熟,简直跟他家后花园一样,轻轻松松带着白芜绕到一个又一个粮鼠洞前。
有些鼠洞还生活着粮鼠,这样的洞他们并不挖。
也有些鼠洞挖开来后,里面并没有藏多少粮食,或者已经被别的动物捷足先登,没怎么给他们留。
白芜兴致高昂,干劲十足。
挖粮鼠洞,每挖一个都是开彩票。
等吃午饭时,他们已经挖到了两筐半食物。
其中一些根茎味道非常不错。
白芜干脆削了一些根茎,和鱼丸一起煮汤。
白芜有睡午觉的习惯。
今天太过兴奋,他勉强躺下去,闭上眼睛,整个人脑子乱糟糟的,根本睡不着。
他干脆坐起来,对南遥说道:“我守着你睡一会,等睡醒了我们再去挖。”
“不用守,有事我自己会醒。”
“我睡不着。”
南遥看了他一会,“那起来继续挖,早点挖完早点回去。”
“也行。要是回去得早,我把箩筐里的茎块挑出来,看能不能做种子。我去河边垦地把它们种下去,冬天就有得吃了。”
两人继续去掏鼠粮。
白芜掏了那么多个洞,人兴奋归兴奋,还是开始累了,挖洞的时候力气不那么足,准头也不那么好。
两人你一锄我一锄,挖到洞里的时候,白芜握着锄头的手一挖,“嚓”一下,一锄头直接轮到粮鼠洞里,将里面储存的茎块挖断好几根。
“啊!”白芜懊悔地叫了一声,蹲下来看挖断什么了。
南遥安慰他,“断了就断了,先收到背筐里,今晚吃掉它。”
“只能这样了。”
白芜蹲下来,心疼地将挖断的根茎捡起来扔进背筐里。
青根、青根、瘤果、青根、蛋果……咦?
白芜手里拿着第六个挖断的茎块,面色惊疑不定,他将茎块放到鼻子底下一闻,一股熟悉的气味充盈他整个鼻腔。
南遥问:“怎么了?”
白芜蹲在原地,“我好像发现了萝卜?!”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