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脚步声。
在没什么人走动,安静的巷道内,这个声音尽管微小,却依旧引起了陆尘的注意。
不仅如此,还有滴答的水声一起,在过去的三分钟内,两个声音的大小基本不变,像是跟随在身后的幽灵。
这个认知并没有让陆尘停下脚步。
她只是放慢了步伐,眼睛盯着前方巷道尽头的蛋糕店。
蛋糕店里忙碌的员工、挑选商品的人和可以想象到的香甜香气仿佛在另一个世界。
陆尘离那家蛋糕店的直线距离不过三十米,却怎么也走不到。
她并没有露出沮丧或者惊讶的表情,还是端着那副死板的脸,不紧不慢地走着,直到一只手推了他一下。
像是从一个凝滞的世界中被推出,回到了正常的世界。
陆尘踉跄了下,站定后,看向推她的那个人:“您是要去对面买蛋糕吗?”
吴志用鼻子哼气道:“哪家蛋糕?我告诉你,甜得要死,只有狗熊才会喜欢。”
“您的体型和狗熊相比,不相上下。”
吴志似乎有些惊讶了,略微睁大点他那双似乎总也睡不醒的小眼睛:“我们今天是第一次认识,你有些过早向陌生人袒露自己傲慢混蛋的本质了。”
“如果我是傲慢混蛋的话,那你就是傲慢大混蛋。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吴志转身,“刚才你肩膀上趴着一个虫子,我帮你打掉了。至于你如果问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那是因为我是出来呼吸新鲜空气的。毕竟白天有四个混蛋在我的地方,空气都变浑浊了。”
“所以我们是从废物晋升为混蛋了吗?”
“他们三个是废物,你算混蛋,所以你最好立马滚回家,不要在这里污染空气了。”
吴志摇摇晃晃地走了,像喝了假酒。
等他走到楼梯的时候,他回头看了眼,很好,那里已经没人了。
第二天早上,九点。
地面已经被太阳晒得发烫,脏兮兮的流浪猫躲在垃圾桶和墙角之类的阴暗处避暑。
在各个员工上楼梯时,竖起尖尖的耳朵,直到动静都消失时,才懒洋洋趴了下来。
“这个空调,”杨忠华绑了个一次性湿巾在自己的脖子上,“是没氟了吗?明明显示的是25度来着,怎么还是这么热?”
他征求大家的意见:“就我一个觉得热吗?我去买个电池,装到空调遥控里?”
“都行,”骆奈用手撑着自己的脸,正拿着一份资料在背:“反正我这里吹不到是风。热了不好脱衣服,冷的话找个毯子盖就行。而且这个空调的确制冷效果有点差。”
杨忠华看看时间:“那行,我去买一个,五分钟内肯定能回来。”
门被打开合上,再度打开。
“早上好……”白均对骆奈打招呼道,“大家来得都挺早的,那个吴老板,已经在里面了?”
他指指吴志的办公室门。
“不知道,”骆奈道,“我大概四十五到的,门一直是关着的,也没什么动静,我觉得他可能是出去了。”
陆尘也到了,此刻距离九点只有两分钟,她没有问杨忠华去哪里了,而是将包包放好,打开老式电脑,已然准备开始工作的模样。
在电脑开启后,杨忠华就拿着电池回来了。
他把电池装到遥控内,可惜这个空调和他们的老板一样令人抓狂,无论怎么按,只听动静,不见变化。
举着遥控的那只手颓然放下了:“我真傻,真的,早知道就会是这样了。我还是下午把我的小风扇带过来吹吧……”
“或许你也可以和吴志反映一下这个问题,”骆奈也打开了电脑,但眼睛还是盯着资料:“在遭到嘲讽的时候,说不定问题就得到解决了。”
杨忠华没说话,只是眼睛时不时转到吴志的办公室小门,看起来跃跃欲试。
但令他失望的是,今天一整天,吴老板就像失踪了一样,没有出现在他们面前。
下午四点,大家同时把屁股抬离座位,这次大家都很有默契地没有邀请吃饭什么的,而是各自收拾,各自离开。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的每一天都会如今天这样,直到自己换份工作,白均这样想着。
但世上没有如果。
陆尘挎上自己的背包,站在了吴志的办公室门口。
大家:???
陆尘扭头对众人道:“其实我本可以等你们走了之后再调查,但是一个人的安全系数太低了,我不能犯同样的错误。”
“什么意思?”杨忠华看着严肃的陆尘,心里开始打鼓:“调查?你是警察?”
“我不是,我只是好奇心比较重,而且,有点不知天高地厚。”
陆尘说着,将手放在门把手上,如她所料,门没有锁。
门后的场景展现在大家的眼中。
据说人在极端惊恐的时候,并不会大叫,而是像个木头人一样,不知所措。
白均忘了自己是从哪里听到这个说法的,但显然此刻他的反应就印证了这一点。
不仅如此,某个平日里被他极力压制的东西似乎窥探到了这一心灵漏洞,开始张开黑暗的触角,迫不及待占据人类的血肉躯壳。
不!不可以!
不要出来!自己的人生绝不能因此而毁灭!
他明明已经让步这么多了?!
相比白均的青白脸色,杨忠华则是汗如雨下:“我、我们报个警?”
最后三个字因为过于惊恐而变调了。
事实上,就如同陆尘昨晚所推测的那样,这个办公室看起来的确就是吴志的家。
摆在大家面前的是乱糟糟的桌子,敞开门同样混乱的衣柜,还有一个大的白色陶瓷浴缸。
不过现在已经脏到看不出白色了。
至于那总是把“废物”和“混蛋”挂在嘴边的吴老板则是凄惨地躺在浴缸内,血红的液体在透过窗户的阳光下显出油画一般的质感。
从众人的角度,明显看到这个倒霉蛋脖子上的伤口。
割喉,真是令人看到字都要不适的死法。
“这很可能就是他杀!我们必须立马报警!”骆奈也反应过来。
“或许要等一等。”陆尘拿起桌子上的便利贴,语调没有什么起伏地拒绝了这一建议。
另外三人背后发凉,看陆尘的眼神活像看一个杀手。
她苦笑道:“你们在想什么啊……这个便利贴上写着,‘发现我的尸体,请不用惊慌,太阳降落到地平线之下后,我就会活过来’,这个字迹和吴志是一样的。当然也不排除是其他人模仿写的可能。你们觉得呢?”
“我觉得我现在要死了。”杨忠华几乎晕厥。
骆奈从包里翻出一瓶没喝过的矿泉水:“快补充水分,汗流那么多,会出大问题的。我也,不知道……我们要在这里等到太阳落下之后吗?万一这个纸条是凶手写的,那我们——”
“那我们就会成为他的猎物?四个成年人,有手有脚,而且不会像一些老式恐怖片里的蠢货一样分头行动,这个凶手除非是特工或是杀手,才能同时解决我们四个不是吗?”
几乎与吴志没什么差别的嘲讽语气,只不过更加尖锐,却是出自白均之口。
他摘下眼镜,把这个当发箍把额前的刘海全都梳了上去。
“收收你们的下巴和眼睛,反正我要在这里等着,你们都走了也没有关系。如果你们要留下来的话,也行,但从现在开始最好不要叫错我的名字。我不叫,白均,而是白肆。纯洁无暇的白,肆意妄为的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