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若是困了,不若小憩一会儿,大丫会叫醒您的。”
十二年前,偏僻的山间小路上,陆淳驾着马车星夜兼程。
还有五分钟才到换班的时间,白肆在旁边睡得不省人事。
“再等会儿,就轮到你舅舅了,不差这点时间。”
陆淳眼睛看着前方:“你怎么不休息,可是想要起夜了?”
“没有……我是觉得俺爹您一个人赶车,有个人陪着聊天会好一些。”
“没事。还有谢谢你大丫。”
自从大姐醒来之后,爹爹就变得很气,但气归气,其中的爱护意味则是足足的。
陈大丫眺望前方黑暗:“阿爹,我们为什么要去锦官城啊?”
“之前在风雨镇看到朝廷的布告,那边在开仓救济逃荒难民。”
陆淳顿了顿,又道:“说是救济,其实你也知道川蜀路难走,难民能够抵达川蜀的话,人数相当于减了六七成。朝廷之所以放出这个消息,恐怕很大原因在于给活不下去的老百姓一个希望,有这个希望在,暴动的概率就小一些。”
陈大丫比陆淳想的还要心思剔透些:“这不就是相当于拿软刀子暗里杀人吗?为什么他们要这么做,明明我们每年都交上去那么多税赋的……”
“这其中的原因很复杂,不过有一点是可以确认的,那就是好事有时并不像它表面展示的那么好。
扯远了,我们去锦官城,自然也不是为了救济粮,而是为你们搏一个出路。锦官城乃是西南重陲,世人所熟知的天府之国,战略要地。
在那里,你们会得到相比其他地方更多的机会,当然也面临着更多的风险,不过我相信你们都会一一克服。”
“然后,我们一家人就能过上很好,很好的日子了吗?”
“嗯,会的。”
“什么会的?”白肆撑开眼皮,双眼在黑暗中泛着恶狼一样的光:“大丫醒着啊?给舅舅拿点小麻花,我得补充补充能量。”
陈大雅钻回了车厢。
侍女柔冰为她奉上一盏茶,眼神止不住乱飘。
一袭青衣,斜插玉钗的女子接过杯子:“你要问什么便问就是?为何这般鬼祟?”
柔冰抿唇一笑:“可是小雅送来的信?”
“除了她还能有谁?也是这丫头瞎猫碰上死耗子,竟然得遇无象商行的贵人。对方对我这药食生意也有点兴趣……”
柔冰叹道:“可是那襄阳的无象商行?那个神秘势力无方的无象商行?如今这天下不知多少眼睛盯着那边,对方也是心大,竟然在这关头就想要步入川蜀了吗?”
“之前也来过几次商队,想必是和景国道宋洽谈得还可以,故而选择提前布局了。你也知道那无方的商品有多么不可理喻,饶是那些达官贵人们不同意与无方交好,但货物之类的,是阻止不了商人和老百姓的。”
“那对方看上陈家,说不定也是想要借我们的手试探锦官城的诸位……如果我们做得好的话,自然有一番机遇,倘若没有……”
“也不会怎样,”陈大雅望着小窗外冰雪消融的景象,“只要还留存性命,总有机会翻盘的。”
一道紫电穿过堆雪的林间,洒下无数霜雪,最终落入城外山谷一个骑着白马的少年肩膀上。
原来是一只神骏的长眉苍鹰,两道眉羽高高扬起,和他的主人一样凌厉。
陈星颂从长空身上解下二姐寄来的信,快速看过后,就将信纸振为一堆残片。
亲信副官打马上前:“巡检使叫您回去了。”
陈星颂原本因为信件内容而好转一些的心情,又变得有些烦躁。
胯下的白马感受到主人的心绪,不安踏步起来。
少年安抚了下坐骑:“知道了,这就回去。”
一拉缰绳,和副官并驾齐驱:“周平,你说这次毕大人要是再提起要收我当干儿子,我该怎么回绝?”
周平也是脑袋空空:“从了便是。”
“滚,不可能。毕大人人是不错,但我不想让他当我活爹,更不想让花钊那家伙当我舅舅。”
“那属下也实在想不出。”
“我也是没办法了,才问你。我记得我上次用我爹的忌日混过去一次……这次也只能出动我娘了。至于下次,要不我们想个法子,去江陵城那边换防?我也好奇那所谓的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