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我的孩子去哪里了……”
月亮隐于云后,平静无波的江面上,白雾渐浓,女人不停地呼唤孩子,似乎找不到,就不罢休。
船老大面色剧变:“不好,是水鬼啊!”
“水鬼?它有何来头?”
这船老大操作着船想要驶离浓雾区域,他人还不错,这时候,还算耐心回答陆淳的问题。
“这水鬼乃是近来冒出的,镇灵司还没来得及派人来收拾。你听声音也知道了,是个失了孩子的姑娘。
那女郎还有那从肚子里钻出的孩子中,孩子更厉害些,或许就是水鬼的本体。”
这船老大,走南闯北,有点见识:“你看现在起了浓雾,又听到女郎的声音,这就表示不太晚,倘若雾气变红,出现婴儿啼哭声,那就难办了!”
这般说着,那汉子从怀里拿出一张一看就有点念头的符纸,他将符纸用浸过不知道什么血的红线绑住,随后扔入雾气中。
厚厚的雾便自动开启一条通道。
身后的那艘花船离他们越来越远。
“呼……好啦!几位人可以回去休息了,我们已经离开水鬼的地盘,有符箓庇佑,今夜当平安。”
包括陆淳在内的船都纷纷回到舱室。
接近实质的白雾内,花船的甲板上倒着许多被勒毙的尸体。
陆淳绕过尸体,尽量跳过没血的地方,循着人声方向走去。
然而走着走着,那救命的声音也没了。
无奈之下,陆淳只好就近挑了个舱室进去观察。
他目光如鹰隼,一踏入,目光便与一双躲在柜中的眼睛接触。
那人发现还有个活人,连忙用气音道:“快躲起来……”
“鬼怪能感知血气,就算躲起来,没有相应的隐蔽手段也无用,多谢阁下关心了。”
那人显然被陆淳的回答噎住了:“那你,不能指出我在什么地方!”
柜子啪一下关上。
一道阴冷潮湿的气息接近陆淳,让后者极不舒服。
他动了动脖子转身打量这个水鬼。
啊,和电影里的很像。
“你还有理智吗?可以沟通吗?我是个记者,来自《无方日报》最近在写一个反应民生实事的专栏,如果可以的话,这位女郎,能否给我一个采访的机会?”
黑色长虫般的头发向陆淳袭来,却扑了个空。
“你是不信任我吗?你应该也没看过记者证……我真的只是想和你聊聊天而已。听说你有一个孩子?你是否考虑给孩子更好的教育,更美好的生活呢?”
头发的攻击更猛了。
陆淳发现有点不对劲:“你讨厌你的孩子吗?还是讨厌有别人染指你的孩子?如果你真的不打算与我沟通,那我可以去找你的孩子试一试吗?
按理说刚出生的孩子是没有和人顺畅交流的能力的,但鬼怪或许就不一样了,我对这一点也比较好奇。”
陆淳有点说累了,他还是比较喜欢倾听。
或许是听到陆淳的话,婴儿的啼哭从船底部慢慢爬上来。
一个浑身青黑,肉嘟嘟的娃娃左看看女鬼,右看看陆淳。
“咿咿呀呀!”
他开始吃地上的尸体。
陆淳看不得这种东西,满是寒霜的手提起这个娃娃,是个带把儿的。
连个开裆裤都没有。
“这孩子是怎么回事?”
他的语气没有像之前一样称得上平和了。
女鬼还是不打算理会这人。
倒是躲在柜子里的那位,似乎看出陆淳是个厉害的,竟然主动从藏身处出来,慢慢解释道:“这女鬼是在利用婴鬼吸取更加精纯的怨气。一些大鬼就会驱使手底下的小鬼做这种事。
一般而言,大鬼因此实力会提升地更加迅速也安全,而小鬼则会很快受怨气所侵蚀,魂飞魄散。这女鬼好像挺讨厌她孩子的,一般而言这种一尸两命化为的鬼,都是母亲在供养孩子……”
女鬼当是听得懂人话的,尖啸一声,那婴鬼便在陆淳的手中挣扎起来,周围白雾也开始逐渐泛红。
可惜,陆淳只是瞪了这娃娃一下,他原本大张想要哭泣的嘴巴就猛地一闭,只剩哼哧声。
那乘的眼神愈发信任,一副抱到大腿的模样,却没想到陆淳直接把婴鬼扔给自己。
“你先看着他。”
那青黑小娃扭转脖子,以常人做不到的角度直瞅乘,似乎在想这人好不好吃。
乘:……你敢张嘴,我就把你再扔回去!
这二人一大一下对视了几秒,再抬头时,女鬼已经坐在了一张椅子上。
陆淳就坐在她对面。
如果忽略女鬼身上的寒冰锁链的话,气氛倒也平和。
“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这孩子是个怎么回事?你又怎么当了这江山的水鬼呢?”
那女鬼低着头,哑声道:“我原是万灵教主之妻,那孩子是他的骨肉,教主失踪,我们二人被教中反对他的势力当作眼中钉,故而落得如此下场。”
陆淳看了看天色,不太想听人说谎了:“第一,万灵教主情人很多,没有妻子,这是江湖人都知道的事。第二,倘若那孩子真是他骨肉,作为左家的子嗣,这个南部的第一世家一定不会允许他变成这副模样。第三,你说你们被当成眼中钉,那还在船流如织的江面上这么嚣张害人……
这三点分开来看,其实都由理由解释,但一旦一起出现,你说的八成是谎话了。既然你不愿意和我谈心,那我也不勉强你了,只是让一个刚出生的孩子做这种事,着实不太好。我会带走他,好好将其抚养长大的。”
女鬼怨毒道:“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带走我的孩子,他是我的孩子,不管他怎么逃,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陆淳也很想尊重她的意见,但这女鬼显然也有些不正常,这就需要考虑了。
他对那娃娃道:“你若继续呆在你娘亲身边,早晚魂飞魄散,若是寻常原因还好,可你娘亲拿你过滤怨气,这实在是有些过分。问她可有隐情,她也不愿多说。
你虽刚出生,但也应该晓得点人事,愿不愿意继续呆在她身边,就由你来决定。”
那男娃呀唔了两句,指着陆淳道:“你!”
那女鬼听着这个字,不敢置信道:“你个、你个小畜生!就和你那爹一样!天生就是被人驱使,当牛做马的命!呜呜呜,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是教主的血脉?”
如果你是的话,我就可以母凭子贵,在左家获得一席之地,过上好日子了。
而不是像现在,好不容易从大火里逃生,却被左家人打出门,丢了性命。
若没了这孩子,只凭自己一人,若是镇灵使来了,她该如何逃脱?
女鬼越想越害怕,干脆卖惨,把前因后果都和陆淳说了。
“小女子可怜啊!被那万灵教主蒙骗,以为怀的是他的孩子,没想到却是那人的属下……那左家人对我们冷嘲热讽,将我们打杀了出去,害我们沦落如此。
我之所以让娃娃做这些事,也是希望快点强大起来,才能保护这孩子啊!这世道如此险恶,若不拥有实力,我们母子二人就算变成了鬼,也是他人盘中餐啊!”
“那个……”乘道,“我是从锦官城的码头上船的,曾听到一个左家旁支子弟说前段时间有人上门认亲,结果被发现认错了,但人不愿离开,威胁左家不认就吊死在门前,结果最后把自己吊死了……不会就是姑娘你吧?”
女鬼的头更低了些,为了掩盖住脖子上的痕迹。
她眼中愈加浓重的怨毒没有瞒过陆淳。
自从成了真灵协会的会长,陆淳对这种东西还挺敏感的,他也有点抵触,便看了看周围,先封了女鬼的嘴,将她冻结于黑暗的江底。
“这孩子还是先托你照顾了,我在前面那艘船上。明天靠岸时,我在码头等你们。”
“好嘞!”
面色黑黄,浓眉眼不大的少年郎干脆应答下来,“对了!还没问阁下您的名号呢?”
“我姓陆。”
“诶!陆叔!”
这似乎对于第一次见面的人来说,有点亲近了,但陆淳没什么反应,问:“不知公子名号?”
“我叫陈小牙!叫我小牙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