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开车的时候哦!这人把头伸出来,结果一个棚子正好掉下来,就这么削掉了!”
“要命,不知道开车不能随意探头吗?”
“小孩子家家看什么啊!快出去快出去!”
“啊啊啊啊啊——是人头,真的是人头!”
小薛干呕了几下,但因为下午坐车的缘故,午餐本来吃的就少以防晕车,因此也呕不出什么东西。
妈妈抚着他的背,碎碎念叨:“我的天,这也太倒霉了。不仅那个人倒霉,我们也倒霉,好端端的被血气冲了一头。小初,好了一点没有,要不要去看医生?”
“不用,不用,”薛暮初直起腰:“还行。”
他捂住口鼻,挡住因为海风吹拂而飘来的血腥味。
妈妈说:“那我们快点走吧,这么多人,等下不好收拾的。”
小薛点点头,走上台阶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又往人群里看了眼,有几个男人在人群里,脸色难看。
他们离开人群,重新坐回车里,在车窗开闭的一瞬间,肖大爷那鸡窝似的灰白头发晃了下。
小薛放下了手,往后退了两步。
“小初?”
是了,没错,那一定是肖大爷。
等下,那伙人,那伙人就在这附近?!
“小初!”
“啊!”
“是看见什么熟人了吗?”
“不是。”
“难道,”妈妈的表情变得复杂:“你是恋爱了吗?”
还好他现在没喝水,不然肯定一口喷出来:“不是,老妈,你怎么看出我在恋爱啊?”
“因为……总之,一旦恋爱,对人的影响是很大的,而你最近的确变化很大。”
“那是因为我长大了,有时候长大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妈妈似乎被糊弄过去了,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
他们走到外公外婆家,照例是大部分时间大人们互相嘘寒问暖,而方言不太流利的小薛就时不时回上两句。
就和过去一样。
半夜,小薛悄悄起身。
外公外婆家没有锁门的习惯,因此他可以毫不费力地趁着其他人睡觉的功夫,偷摸出去。
夜里的村落像是中式恐怖片中的取景地一样,只有不时响起的狗吠声,能够冲淡在其间行走的恐惧。
他又来到人头掉落的地方,这里已经被有关人员清洗过了。
唯有草叶上的细微血迹,证明着之前发生过的事。
所以,肖大爷他们到底在哪里呢?
附近不止这一个村落,无论是海边,还是山上都有不少房子,对方还有可能在废弃的仓房驻扎下。
没有线索的话,这么找比大海捞针好不了多少。
少年环顾四周,期望像影视剧一样,获得某种线索,但不知是他愚钝,还是真的什么都没有,一点能够指引藏身地的迹象都没有。
果然,自己还是想太多了。
他盯着夜幕下的海绵,心里重重叹气,回头的一刹那,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这小子大半夜出现在那里肯定有鬼!”
小薛恢复知觉的一瞬间,就听到有人这么说。
“说不准,王二的头就是他搞的鬼!”
“他怎么搞的鬼?我们都看到了,是王二这小子贱兮兮地伸头出去朝信哥比中指,那个棚子,旁边上面也什么人都没有,就是螺丝老化掉下来的。你说是这小子干的,怎么他能像游戏里一样远程操控吗?”
“那他半夜出现在那里是做什么?普通人半夜不睡觉去那种地方?”
“说不定人家梦游呢?”
“呸,我都看见了,这小子在附近走来走去分明是在找东西,梦游能这样?”
“再怎么说,你也不能就这么把人家带回来,还嫌闹得不够大是不是?”
小薛继续闭着眼,打算继续装晕,但很快被人拎了起来。
白衬衫小哥往他脸上招呼了几巴掌:“还不醒,等着田七用尿把你滋醒吗?”
小薛悻悻睁开眼。
“今年多大了?”
“十五。”
“在读书?”
“高二了。”
“晚上不睡觉跑马路做什么?”
“我……本来是想自杀来着。”
“为什么?”
“就觉得,活着没意思,我没有爸爸,妈妈一个人拉扯我,我俩都不容易,没有什么好未来。要是我不在了,她还可以轻松点。
我本来是想投海的,但傍晚那时候看到人头在地上的那个场景一直在脑子里抹不去,我想回去,但又觉得自己懦弱……”
“呵呵呵呵,”是那个灰背心的信哥笑起来:“傻——,只有自杀才是懦弱。”
白衬衫继续问:“田七说,你在那里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我最后还是不打算自杀了,听说被水泡肿的尸体也很丑,我不想我妈妈看见我那样。离开的时候发现我外套兜里的学生卡不见了,我怀疑是傍晚在吐的时候落在马路边,于是就找来着。”
小薛每说一个短句就停顿一下,看起来被吓得不轻。
白衬衫手拍在他肩膀上:“算你有点孝心。我也不瞒你,我们是傍晚那个倒霉的的哥们,那个把你弄过来的田七,是他结拜兄弟,他去缅怀兄弟的时候,发现了你,于是就把你弄过来了。”
小薛点点头。
“我们不是故意的,现在天黑路难走,但我也知道你家里人大概不知道你出来,等四五点,有些亮光的时候,我让田七再把你送回去,你看怎么样?”
“我觉得可以,谢谢你们……”
白衬衫又重重在他肩膀上拍了两下,带着人出去了。
小薛这才有空打量起自己所处的位置,白墙石灰地,看上去是个民居?
他不敢随意乱动,怕这房间装了监控,而自己的举动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
因此只好假寐,靠在墙上思考接下来的行动。
至于对方说的,把自己送回去这种事,他是真的不抱什么期望的……
瑞因姐姐,还有天演,我保证下次再也不随意答应别人,再也不冒险了,麻烦这次你们就最后救我一次吧!
在漫长的等待煎熬中,房门再一次被打开。
田七反手关上门,面色不善地看着他。
但紧接着,他的脸色就变得奇怪,低下头去。
小薛顺着他的视线一看,原来是这个门太老旧了,田七把门把手拧了下来。
他看起来有些气急败坏,想把门把手往地上一扔,但又想起什么,只是把东西放在了门边的柜子上,特意控制了音量。
小薛意识到来者果然不善,开始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同时寻找室内有什么可以防身的武器。
不给少年任何预兆,田七就朝他扑了过来,一副要把他掐死,不死不休的样子。
小薛吓得一滚,从床上滚到地上,朝着门的方向跑。
但他显然低估了田七的战斗力。
这个大汉抓他跟抓小鸡仔一样,轻而易举就将他拖了回来。
慌乱间,小薛想抱住门边的柜子腿,但只抓住一只,柜子就倒了下来。
巨大声响后,田七加大了力气,一个跨步过来,同时拳头高高扬起,正对少年的太阳穴。
小薛双臂下意识护在自己的额头前,没有等来疼痛,而是一个轻微的“咔嚓”。
那是,骨折的动静?
他怔怔放开双臂,支起上身,赫然发现田七脖子扭到一边,显然是撞到了柜子,摔断了颈椎。
而尸体双脚不远处,就是一个绊倒他的门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