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舟镇三面环山,早年唯一的出山口就是连接县城的那条路,如果想去南边靠海的地方,必须翻山越岭,从元宝岭那边过去,但随着基建落实,环海与盘山公路越来越普及。
这样也方便了肖大爷每隔一段时间给山上的仁惠病院送菜的差事。
现在比起三十年前,可方便许多啦,只要骑着个电三轮,或是开着个小货车就能轻松上路。
和负责人对接之后,肖大爷帮忙把菜之类的都搬进后厨,想要沿老路出去的时候,却惊讶发现走不通了。
负责人在单子上写写画画:“老肖,只能从进来的那个门走了。”
“这,是跟前几个月病人逃跑的事情有关?”
“对,据说监控发现他们利用了后厨的通道。总之就这样了。”
眼瞅着外面光线越来越烈,肖大爷重新把挂脖的布巾打湿:“这人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我听说,他们进了元宝岭,这地方才多大,又没什么野兽,四周人家也不是没有,怎么就找不到?”
“谁知道呢,或许是沿着山,走到海边去了也有可能。不过逃跑的那几个,似乎也没什么人去找。”
人总是爱聊八卦的,说到这个,负责人就忍不住透露点东西:“你还记得我们前院长的外甥女吧?”
“记得,不错的孩子,嗐,也难为吴院长了,亲人失踪了,自己一时没承受住,也是情有可原。”
“可不是吗,不是我在背地里说我们院长啊。但是您也见过他,多稳重一人,讲过的各种稀奇古怪的病多了去了,能当精神病院院长的,怎么滴承受力应该不错吧,结果就因为这个疯了。当然,失去亲人也能理解,但就是……唉,您懂我的意思?”
“懂懂。”
“嗯,那除了那孩子以外,剩下的四个,就没激起什么水花了。老实说,透露病人隐私这事儿不地道,但他们如今档案都被消除了,也不算我们这儿的病人了,说说也可以。
年龄最大的那个,据说母亲还在国外,似乎一点都不担心儿子失踪。至于那个最能折腾的,到现在为止,家人连个影都没有。但要我说,最让人心寒的还是姓骆的那位小姐的家人。”
“怎么说?”
“骆家?您知道吗?”
见老肖懵懵的表情,负责人视线一斜,嘴巴一努:“诺,就您手上带着这个,人家是做真货的,据说投资了不少新闻里常听过的大公司呢!”
“嗬,那这样,人家还来这儿治疗啊?”
“所以我说骆家人让人心寒,他们故意的呗。那骆小姐,再厉害,胳膊拧得过大腿?”
老肖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这些人,也都挺不容易的。”
“有谁是容易的呢?还有最倒霉的,我们那个新来的医生,不就被挟持着,也不见踪影了?前几天,人家人还来闹呢,要给个说法,不过自从新院长上任以后,这事儿也就了结了。”
“啊,那个新院长啊……说起来,我到现在还没有见过他呢,听你这么描述,感觉是个厉害人物。”
“怎么说好呢,严厉倒是真的,这新院长其实不太喜欢我们这儿,毕竟可能人家以前是在大医院待着的,到我们小地方儿这,不爽是可以理解的。
而且新官上任三把火,他一来,我们最近的工作变多了,压力也变大了许多。但工资却没有变化。”
负责人耷拉着眉眼,低声道:“老实说,要是一直保持这个氛围,我就打算换工作了。”
老肖也皱起了眉毛,他也怕这位新院长给他的工作带来一些不利因素。
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二人送出去一段路,互相道别。
老肖扭动车钥匙,开着他的小旧三轮,伴奏着发动机噪音,开下山路。
下山的时候,太阳已经完全出来了,隔壁早餐铺也来往了几批人。
老肖买了两个烧麦,两个鸡蛋和一杯豆浆,揣在怀里。
今天是星期天,因此铺子里可以看见老板的儿子在帮忙。
老肖笑道:“小薛下午回学校啊?”
“是的,肖叔叔。”
其实这样的对话基本每个星期天的中午都会重复,但这就是小镇人寒暄的日常,小薛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对话,因此从不觉得这些算是废话。
“好好,回去好好读书啊,这样将来能帮的忙,就比你现在在铺子里能做到的,要多得多嘞!”
“嗯!”
一般来说,应付长辈的教诲,无论有没有听进去,只要作出谦虚乖巧的表态就可以了。
长辈也吃这套,于是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小薛继续招呼着人,替正在揉面的妈妈打下手。
尽管流程和过去没什么两样,但小薛还是发现了今天有一些不对的地方。
这个不对,并不来自于妈妈或是自己,而是早餐店的人。
左边靠墙,倒数第二张桌子,有个平平无奇的男人在吃着馒头。
一口馒头,一口豆浆。
不过两三口,便解决到一个。
他的动作慢条斯理中有带着一些急促,似乎是在赶时间,又似乎只是习惯如此。
如果放在从前,小薛是发现不了他的古怪的。
但从无方回来后,他就感觉自己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
这个变化不止是他鼓起勇气,和那些欺负他的人,打得满头都是血的事,也不止是他会花更多时间陪妈妈出去散步,聊天,听她讲过去的故事。
有时往往是一种模糊的直觉,就像现在,他不经意地一瞥,看到男人在拽着他背包起身的一瞬,那下意识单手擦过侧腰的动作。
直觉,或许说是那个叫瑞因的神秘姐姐给他的吊坠,告诉小薛,那个地方,原本应该放着一支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