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祁树广狠狠怔住了。
他实在没有想到,她居然……会如此问他?
但,这要叫他如何答呢?
他还没有失去理智,没有忘记此时身在何处,也没有忘记自己与他是什么身份。
所以怔楞半晌后,他也只能道,“草民只是……只是……”
然没等说完,却见太后又道,“记得多年之前,你对哀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没想到如今,也学会支支吾吾了。”
她边说还边凉凉笑了一下,似乎很有些失望的样子。
祁树广心间一刺,一时忘了许多,只垂首道,“娘娘明鉴,无论草民是什么身份,草民的心从来没有变过。”
然话音落下,他自己却都是一愣。
他……这是说了什么?
悄悄朝前方看去,却见她先是一愣,而后轻轻挑了挑眉,唇畔似乎露出了一丝笑意……
“望先生不忘初心,多为大梁培育优秀人才才是。”
太后说完,便转身踱步走了。
只留下祁树广赶忙在原地垂首应是。
这藏书楼足够宽敞,且有三层之高。
而此时,众人都在各自聊天参观,并无人能听见他们说了什么。
只有燕姝悄悄目睹完一切,心里好奇到了极点。
呜呜呜他们到底说了什么???
为什么太后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
难不成祁学士表白了?!!
只可怜她怕寿安郡主再跑去纠缠祁学士,又不敢轻易离开,只能表面继续与其交谈,心间好不烦躁,只能默默大喊,啊啊啊太后跟祁学士到底说了什么!!!
与此同时,正在四处查看藏书的宇文澜耳内巨震。
——虽说离得远,说话声听不见,但这么大的喊声,他无论如何也听见了。
……什么?
太后同祁树广说话了?
诧异之下,他忙环顾阁中,只见太后正也在查看藏书的模样,而祁树广仍立在方才的地方,两人看起来神色平静,几乎看不出发生了什么。
再瞅瞅,却见燕姝正在同寿安郡主交谈,看来也是神色平静。
他试着走了过去。
先路过祁树广,却听对方心里叹气,方才是不是不应说那句。
宇文澜,“???”
哪句?他说了什么?
又路过太后,却听太后心里似乎有些得意,傻瓜。
宇文澜,“???”
傻瓜……又是何意?
啧,一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宇文澜最后来到燕姝身边,却听燕姝心里依然在咆哮,不管了!为了我的cp,今日就跟寿安郡主死磕上了!绝不给她留机会去缠祁学士!!!
宇文澜,“……”
也真是辛苦了。
~~
藏书阁位于书院的最高处,透过窗户,可望见整片山林。
待从阁中出来后,翰林学士邹墨中好奇道,“方才见看那山边有一块才开垦出来的空地,不知祁山长要留作何用?”
祁树广便答道,“虽则书院日后的花销皆有朝廷承担,但几百人吃穿用度,日常消耗,并不是小事,草民是打算将山中可利用的土地陆续整理出来,叫师生们读书之余,亲自耕种些菜蔬粮食,如此,既能减轻朝廷负担,也能叫学生体验到真正的劳作之苦,如此,更能对天下贫苦之人存有怜悯之心。”
话音落下,邹墨中恍然,忙颔首道,“祁山长果真用心良苦,现如今不少年轻学子以为耕种为下品,却不知这耕种才是立民之本!”
其余众人也纷纷赞同道,“是啊是啊!如若不能了解耕种之苦,如何为天下百姓设身处地着想呢?祁山长目光长远。”
“是啊是啊。”
……
耳听着这些赞叹声,祁树广本人自是连声谦虚道不敢当。
燕姝却是十分得意,
——看看,这不愧是她的偶像吧!多厉害!!!
如此感慨完毕,今日的行程便到了尾声。
时候不早,众人也该打道回府了。
身为一院之长,祁树广自是再度引着众人往外走。
今日亲眼见识过松鹤书院的全新面貌,宾们皆都连声赞叹,对未来充满信心。
而跟寿安郡主说了许久的话,燕姝也是累了,眼下只想赶紧回宫躺着。
眼看来到书院门口,马车已经在等候。
众人也该行礼恭送帝妃太后回宫了。
哪知正在此时,却听寿安郡主道,“对了,祁山长,方才我见藏书阁中有一本《十论》,不知可是孤本?”
话音落下,燕姝一顿,忽然隐约起了种不太好的预感。
却见偶像祁山长道,“郡主说的是,那的确是孤本,自三十年前便存于松鹤书院的藏书阁中。”
而这话一出,却见那寿安郡主竟然道,“原来如此!不瞒山长,我早听闻此书大名,无奈那南诏山高水长,这么多年无缘一见,既然今次有幸,不知等会儿可再去那藏书阁中一番?”
嗯?
燕姝立时皱眉,敢情这寿安郡主不就是想等大家都走后再去调戏一下祁学士呗!
过分!
这话要叫祁学士怎么答?!!
断然拒绝,显得自己小气,若不拒绝,岂不是引狼入室,更叫太后不高兴!
可恶可恶可恶!!!
她脑间快速转动,打算找个理由把这女子给挡住。
哪知没等开口,却听身边的皇帝忽然道,“时候不早了,已经打扰了书院半日,还是叫他们干自己的事吧。”
这话一出,寿安郡主只好垂首道,“是。”
燕姝却是眼睛一亮,咦?皇帝今次怎得这么及时?
宇文澜,“……”
他也是怕了,眼看今日她这般情绪大起大伏,不知会不会对腹中的小娃儿有什么影响啊!
所以还是他赶紧开口阻挡得好。
不过说起来,他这位堂姑母也是,要风流只管去外头风流好了,祁树广又不是那等轻浮之人。
他此番找这么一位合适的山长容易么?
且方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其在讲坛下扔花的举动未免有些轻浮,此时若教她继续在书院中逗留,叫学生们见了,可怎么想?
所以说完这句,他又补充道,“书院乃读书清净之地,闲杂人等若无事,不得轻易来打扰。”
话音落下,众人齐齐应是。
寿安郡主也只好跟着点头,面上不免有些失望。
燕姝却是眼睛一亮,心道,可以啊!今日皇帝竟然如此给力!好吧,姑且就放过他方才没有拒绝这女海王跟着进书院的事了!
宇文澜,“……”
原来她竟然还打算跟他计较来着?
不过……何又谓“海王”?
~~
如此说完,帝妃太后便登上马车离去。
大臣们恭送完毕,也都各回各家了。
而寿安郡主再不愿意,有君王口谕在上,也只好先回了自己在京城的宅子。
不过,不管燕姝再不喜欢,寿安郡主毕竟是皇亲,又兼具南诏太妃的身份,千里迢迢来京一趟,身为主家的太后也不得不表示一下欢迎。
于是隔了一日,宫中又在柔仪殿办了场午宴,专为寿安郡主接风。
当然了,太后其实也不太想单独面对寿安郡主,便又请了大长公主跟闺女安康县主,以及寿安郡主的亲嫂子汝阳郡王妃作陪。
如此一来,虽是场皇家女子们的聚会,倒也算热闹。
当然,这样的场面,燕姝自是不得不来的。
——不为别的,她得为自己的榜一大佬站台啊!
不过,今日还有安康县主在,同为孕妇,二人倒也有许多共同话题。
而安康县主也十分大方,作为已经生育过两个孩子的母亲,向燕姝传授了不少有用的经验。
大长公主与汝阳王妃则与寿安郡主聊了些这几年京城与南诏两地的见闻。
寿安郡主游历丰富,阅人无数,说起事来自是滔滔不绝。
而太后则多是听着,面上并不露异色。
只不过,旁人却渐渐有些坐不住了。
眼看酒宴已经过半,好不容易等寿安郡主说完一段,汝阳王妃忙对太后道,“臣妇今日斗胆,想同娘娘打听件事。”
太后早看出她今日是有事了,此时便哦了一声,道,“要跟哀家打听什么事?但说无妨。”
却见汝阳王妃道,“臣妇听闻,那位新任的松鹤书院院长祁学士一直还未成家?不知是不是真的?”
嗯?
这话一出,太后一顿。
寿安郡主也是一顿。
而正与安康县主交流孕期经验的燕姝更是一顿。
——这汝阳王妃好端端的又打听她偶像祁学士做什么?
难不成她也看上人家了?
……不对啊,她老公汝阳王不是还活得好好的?
一时间她再顾不上聊天,忙看了过去。
却见未等太后开口,寿安郡主却一脸警惕道,“嫂子问这个做什么?”
却见汝阳王妃笑道,“我那个娘家侄女儿秀茹啊,去年不是与前头的夫家和离了?后来一直住在娘家。你说她这还不过三十,年纪轻轻的岂不是有些可惜?我就琢磨着再给她找个合适的人家。前阵子听说那位祁山长还一直没有成家,若有可能……”
哪知话还没说完,却听寿安郡主哼笑打断,道,“嫂子,不怪我多嘴啊,你那个侄女儿从小就能作,我虽不在京城,也时常听说她的事。据说她嫁到前头那位夫家后,不但不孝敬公婆,还欺负妯娌小姑,把人家小姑子好不容易订下的婚事都搅黄了,若非忍无可忍,人家夫家岂会与她和离?还是先叫她好好改改脾气,别去祸害人家祁山长了。”
燕姝,“???”
竟有此事?
她居然没吃过汝阳王妃侄女的瓜?
然而没等细究,却见那汝阳王妃不高兴了,把脸一拉,哼道,“这话说得,就好像你多贤惠似的?当初不也把你弟媳妇沐王妃闹得要回娘家吗?如何还能轻飘飘得说别人?”
这话一出,殿中除过这姑嫂俩以外的几人都暗自挑起眉来。
燕姝也是眼睛一亮。
啧,又有热闹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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