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披星戴月,两人回到旅店。
搭上脏旧的电梯时,小七内心就开始小鹿乱撞。
每隔一会,她就去偷偷瞄雪明的侧脸,那个小男人一直都是那副生冷的样子,仿佛从来没有停止过思考,眼睛直视着前方。
这么说起来,她今晚确实是要和雪明睡一间房了?
想到这档子事儿,小七又开始心慌。感觉脸颊在升温,变得滚烫。
江雪明没有察觉到身侧侍者的异常。到达房间之前,他特地在整层所有住的门前停留了十来秒。
他超人的五感能隔着墙听见屋内的动静,把同层的住户都筛查了一遍,确定没有听见什么奇怪的对话,也没有金属器物的异响,没有犰狳猎人的特征——终于放心大胆地打开了自己的房门。
两人回到房间之后,雪明先是打开了所有光源,把屋内的每个角落都搜了一遍,最后将门锁带上。
当房门的链条挂上栓扣时,小七突然觉得,这个密闭的空间里充满了暧昧不清的味道。
她抱着衣服跑去卫浴,像是受惊的小兔子,哆哆嗦嗦地说着:“我去换...衣服......”
雪明点点头,答道:“辛苦了,我也得换一身便服。”
明亮的洗手台前,小七看见镜中自己通红的脸,她突然觉得十分丢人,也不知道在害怕什么。
或许这就是阳春姐和她说过的,单纯好色和认真恋爱的区别吧?
她从手提包里掏出来一套套睡衣,之前在淘宝上还买了点便宜好看的私货,类似一次性的内衣,倒不是说想穿给谁看,就只是觉得这些衣服真的很好看。
她长吁出一口浊气,拍了拍滚烫的脸蛋,两眼发直地盯着镜中人,又从身侧的防窥窗的浅薄帘子里,依稀瞧见床边正在换衣服的雪明先生。
只是一个朦胧梦幻半隐半现的阴影,让她的心跳得更快。
她得给自己降降温,大声喊道:“等一下!我洗个澡!”
“好。”江雪明简单扼要地应着。
紧接着,小七冲进了浴室。
那扇防窥窗好像有魔力,她的眼睛再也离不开那里。
她的脑袋像是冲进环状高速的伏尔加汽车,淋浴喷头的热水浇不熄心里的各种臆想。
她在浴室里笨手笨脚地舒展着腰肢,心中琢磨着——会不会雪明先生也能透过这层薄弱的窗帘,看见水雾里的影子。
她既害怕又期待,两种复杂的心情交织在一起,按照脑袋里想的奥黛丽·赫本或玛丽莲·梦露婀娜多姿的海报,像是在驯服自己的四肢,试着在那张帘子上,留下自己娉婷袅缈的影子。
只在几个呼吸之后。
她听见了撕扯胶布的声音。
她看见窗帘上雪明先生近在咫尺的身影。
等她回过神来,面容痴傻心如死灰的看向那个充满爱意的小窗户时。
一道道明黄色的胶布把窗户彻底封上。
小七的内心五味杂陈,感觉太怪了!
说是失望吧,也不算多失望,但是莫名安心了不少。
她听见门外,雪明先生喊话。
“七哥,你在洗澡吗?”
“对。”
“你是不是忘了个流程?”
“什么流程?”
“我没听见你拉裤链解帽子卡扣,还有扒内衣带子脱鞋的声音,你是不是忘记脱衣服了。”
小七低头一看——
——自己确实啥也没脱就冲进了浴室。
“哦哦哦!难怪我说这个澡怎么洗得不痛快。”
雪明捂着脸,总觉得自家的侍者是不是哪儿有问题,不脱衣服洗澡真不是一般人能干出来的事儿。
刚才他看浴室帘子那头小七的影子手舞足蹈的,又不出声儿,还以为是中邪或者抽筋了。
他又想起男女有别,有这么一道窗户在怪别扭的,就用胶布给封上了。
江雪明打开空调和电视,把电视音量调大。像是在告诉门外来往的住,这间屋里的人还没睡。
卫浴大门吱呀一声打开。
小七穿着宽松的长袖睡衣,抱着手提包冲回了房里,脸上有做贼心虚的表情,生怕包里的内衣被人看见似的。
她一个大跳蹦到床上,掀起被子蒙住脑袋。
“睡了!”
“好。”江雪明坐在隔壁床,没有睡觉的打算:“我凌晨四点叫你,你来换班守夜。我睡不了多久,早上八点之前我们就回去,先去奶茶店接白露,然后去纸扎铺和陈先生问个好,也问问他那袋子纸钱是什么情况。”
七哥心里那叫一个别扭,她盼着能来点什么,又怕乱来点什么。
头发湿漉漉的,也没时间打理,搞得她浑身不自在。
她翻了个白眼,过了一会,还听见电视里开始播美食节目,以及雪明先生稀稀疏疏做笔记的动静。
感情雪明还在学做菜呢?
她终于像是活尸从棺材里爬起来一样,直起身。
江雪明问:“怎么了?”
“你先睡吧。我白天在车上睡了一觉,这个点儿压根不困,我得去吹头发。”小七正儿八经的说。
“我帮你。”雪明收好笔记,去浴室拿来电吹风,解释道:“我睡觉的时候很没安全感,要是你在吹头发的时候有敌人来,是很危险的情况。”
小七疑惑:“啥?”
“我说错什么了吗?”江雪明打开吹风机电源,用手背试着温度:“卫浴这种场景,一般都是凶杀案的高发地点,人只有在最放松的时候才会洗澡上厕所。也是毫无防备的时候。”
小七认真想了想,“好像是这么个道理哦。”
江雪明轻轻揽着七哥的头发,给七哥顺毛:“以前日本那地方还有忍者蹲在茅坑里几天几夜,从马桶下边向上搞刺杀。”
“噫!”小七地铁老人看手机的表情,“好恶心哦!”
“所以我帮你把头发搞干净,你等会在我睡觉的时候盯紧一点。”雪明说罢,就开始认真打理小七的头发。
小七能感觉到,雪明先生的五指扣着她额前发际线一路往后顺,力道刚刚好,雪明的手,就像是一把温热的梳子。
暖风从脖颈涌到耳垂,她又开始浮想联翩,嘴角浮起坏笑,俏皮地问着。
“雪明先生,是不是...你以前也给其他女孩子吹过头发?”
“白露小时候喜欢在泥巴里打滚,和野狗似的。”江雪明随口说道:“洗干净了就是我给她梳理头发,不然很容易风邪感冒。你的发质比她的好多了。”
“哦...”小七感觉得到,脑袋后边做按揉梳理的大手充满了爱意,令她莫名心安,非常的催眠。
十分钟之后。
江雪明收拾好电吹风,感叹着:“真好,我没看到白头发。”
小七一动不动,歪着脑袋靠在床头睡着了,睡相还很难看,张着嘴口水淌在枕头上。
还有那点点梦呓。
“对对对...抱紧点...啊对对对...”
江雪明满脸的黑线,把被子给七哥盖上。本来说好的换班守夜,他还想下半夜蹲点去看看《泥头车的驾驶技术应用教学》,现在只能多学几个菜了。
......
......
凌晨五点——
——江雪明特地给七哥多留了一个小时的睡眠时间。但是这位侍者一点起床的意思都没有。
他黑着脸,掏出扩音喇叭,对着熟睡的小七喊。
“起床了!”
小七一个挺尸,猛地惊醒过来,看见江雪明才回过神。
“哦哦哦!换班换班!”
江雪明一言不发,看着窗外日出之前最黑暗的光景,默默合上了双眼。
小七无聊地坐在床上挠头,她回忆起雪明梳理头发时的感觉,又是一阵乐呵。
“没办法,实在太好睡了。”
她像是《猫和老鼠》里准备干坏事的杰瑞,蹑手蹑脚地爬下床,干等了几分钟,确定雪明先生除了均匀的呼吸声,再也没有翻身的动静之后。
一路摸到雪明床边。
她静悄悄地蹲在床沿,好奇地打量着江雪明的睡姿,想要凑近一些,在温暖的酒店灯光下,看得清楚一些。
她第一次看见雪明在熟睡时的神态。
那种完全放松警惕,完完全全舒展眉头,仿佛什么都不用担心了,什么都抛之脑后的样子。
她按倷住内心的狂喜,生怕自己发出玉石俱焚的笑声,想悄咪咪的去亲一口。
就在此刻。
江雪明睁开了双眼。
和动画片里演的一样。
雪明没有说话,小七也没有说话。
她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了。
原路返回,连毛地毯上的脚印都踩得恰到好处。
小七坐回自己床边,一阵嘀咕:“可恶啊...这家伙怎么这么机灵......”
......
......
凌晨六点。
南苑机场的航班上,走下来一个陌生的异乡人。
他穿着地下车站乘的长衣,在炎热的夏季一点都不在乎身上的汗,面无表情,像个没有感情的杀手。
他的身材高大,肩宽约有三尺半,身高一米九左右,虎背熊腰的,脸上有浓厚的络腮胡。
他来自罗马尼亚,是个土生土长的达契亚汉子,来衡阴平阳这个地方,只为了一件事。
寻找江雪明,拿到万灵药,最好能逼问出乘日志的内容。
他叫梅根·杰森,一个想要成为犰狳猎手的车站乘。
尽管他的语言不通,用字典对照和手机翻译半懂不懂的订了机票。但这些困难还是挡不住他想要加入黑恶势力的心。
就在他顶着三十五度的高温,和机务人员用蹩脚的罗马音汉语沟通,指着手机上的汉字,焦急的亮出护照时。
机场服中心的小姐姐也满脸为难,用英语流利地沟通着,安抚着梅根先生的情绪,顺便喊来了两个保安。
梅根一看见安防警务人员过来,心中就开始慌乱。
“江雪明!我——找——江雪明!”
他一字一顿,指着笔记本上的汉字,念出练习了好多回的汉语。另一只手捏着欧元,又说。
“钱!我——有钱!江雪明!”
“别TM江雪明了。他哪儿来的?”其中一个安保大哥骂骂咧咧的。
服小姐姐说:“罗马尼亚来的,布加勒斯特转机西南飞南苑,他刚下机就要找人,急急忙忙的,不讲道理啊这个大胡子。”
另一位安保大哥亮出警棍。
“拉去隔离!”
梅根先生还想挣扎,可是双拳难敌四手。被后来赶上的安保给戴上了口罩。
“呜呜呜!呜呜!”
就这样,这位未来的黑恶新星住进了隔离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