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老元帅一声大喝:“铁铮!慎言!如此重罪,如此重将;你信口就说,证据何在?”
一边喝骂,一边急急的使眼色。
铁铮咻咻喘气,青筋暴起,但终于镇静了下来,只是咬着牙,狠狠的看着杨波涛,只要一有机会,就要上去咬他一口!
“陛下……老臣……来迟了……”大殿门口有喘气的声音响起,一个头发胡子都白了的老人,佝偻着身子,一边咳嗽,一边被人搀扶了进来。
正是玉唐帝国军方太尉,方擎天。
但,这位玉唐这么多年的擎天之柱,现在却是垂垂老矣,连走路,都需要有人搀扶着。在他的布满了老年斑的脸上,还有横七竖八的伤痕累累。
那是当年战阵留下的永恒纪念,彰显着老将军当年战阵的辉煌。
而搀扶着方擎天方老太尉进来的,正是老太尉的副手,也是他的得意弟子,如今监管军部,总览大权的傅报国!
“取一把椅子过来!”皇帝陛下吩咐。
直到方擎天坐下,仍是喘息不定,很是有些不安,道:“老臣……惭愧,不能行礼,反倒被陛下赐座;惭愧至极。”
皇帝陛下动容道:“今日之事委实是事关重大,没奈何劳烦老太尉前来与会,该朕心中不安才是,老爱卿千万不要自责。”
“敢问陛下,今日召臣前来,所为何事?”方擎天问道。
皇帝陛下沉沉地叹了口气。
群臣知道,此刻才是今天重头戏的真正到来,一个个尽都是屏息静气,留意后续发展。
唯有铁铮,还是如同看着不共戴天的仇人一般,狠狠的瞪着杨波涛。
杨波涛一开始还敢予以对视,到后来已经是偏过头去。
“哎,近段时间以来……当真是有太多事情发生;尤其九尊中伏一事,可说是我玉唐国国运之殇……”皇帝陛下一开口,便是极为沉重的话题。
杨波涛脸色一变,眼中神色显现出些许惊慌的意味。
他显然没有想到皇帝陛下居然会如此直接的挑明此事,大出意外!
“此前……发生了这么多事,朕本以为那次大清洗,这奸细已经去得差不多了,但现在看来却是朕太过于乐观了,眼下更是横生枝节……”
皇帝陛下眼睛看着杨波涛:“昨夜,我玉唐北军主帅杨波涛遭遇刺杀,刺当众言明,乃是为九尊报仇,此事非同小可……”
满朝文武,一起静默,死一般的静肃。
老太尉满是皱纹的脸上,早已经被皱褶遮盖的眼睛缓缓抬起,瞄了杨波涛一眼。
这一眼看似平平淡淡,似有意似无意,然而杨波涛却是乍然出了一身的冷汗。
人老雄心犹在,威风不减当年!
“杨波涛,解释一下。”
方擎天老太尉淡淡的说道;他的眼睛缓缓闭上。整个人便如同是已经腐朽了的一根木头一般,看来全然没有半点生气。
但熟悉他的人却知道,老太尉此际乃是动用了自己的生平绝技,天心玲珑。
老太尉的这门独门奇技。平生罕有失手的记录;此秘法的灵奇之处,在于能够听出来说话之人心底最细微的心绪波动;换言之,任何的谎言虚妄,在老太尉的天心玲珑之前,全都会无所遁形、原形毕露。
杨波涛站了出来,仍自满头满脸的血污,满心悲愤嘶声道:“昨夜,我在府中遭遇刺刺杀;来袭刺也确实以九尊大人的名头招摇,但在场之人尽数明了那不过是奸人的张冠李戴,以假乱真……臣今天上朝,第一要务便是想要皇帝陛下为臣主持公道,祛此污名!却哪里想到……”
杨波涛惨然道:“之前刚一上朝,就被铁铮大元帅不分青红皂白暴打一顿;数位同僚名为劝架,实则却是乘机拉扯掣肘我杨波涛手脚,任由那铁铮殴打凌虐……”
“及至老太尉到来,皇帝陛下开启议事,第一件事,居然就是要我杨波涛自辩!”
“我先被刺杀,后被暴打,再被孤立,现在却还要我自辩!”
“我杨波涛自少年从军,凡战无不在前;历经大大小小七百余场鏖战,积功而至此位;陛下天恩浩荡,杨波涛夙夜忧思,唯恐不能报答隆恩……”
“北面战场,我杨波涛日夜鏖战,生死只作等闲,虽未为国建功,不能开疆扩土,但,面对敌人如潮大军,也确保国土不失……”
“时至今时今日,伤痕累累,身心俱疲。”
杨波涛哽咽了一下,眼中泪光莹然:“往昔些许功劳,我也无虞多说了;然而既然今日,陛下与老太尉,各位同僚,文武百官皆认为我有罪;认为那刺之言才为真实;确确实实就是我杨波涛谋害了九尊大人……”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我杨波涛又何以自辩?实在无话可说。然,一腔热血,耿耿忠诚,不曾有愧于心;断断不能造遭此污蔑而不辩驳,我杨波涛一世清名,亦不能平白受此屈辱!”
“既然不容于世,唯有一死,以证清白!望他朝终有黑白分明之日!”
杨波涛神情凛烈,悲愤得似已无以复加,突然大吼一声,冲到殿门前;锵的一声,已经将值守侍卫的随身长剑抢在手中,下一刻,毫不犹豫地向着自己脖子上砍去。
“杨波涛来世再为陛下效命!”
一声断喝,长剑已经到了脖颈。
人影蓦然一闪。
老太尉身边的傅报国鬼魅一般闪了闪,一把抓住了剑刃,生生顿住疾走之剑锋。
然而杨波涛脖颈位置早已是血流如注。
一道深深的血口子,出现在脖子上,若是再深入半寸,便是一命呜呼,回天乏术。
如此伤势,不难相见杨波涛刚才自刎一剑,下手得如何沉重!
傅报国虽然抓住剑刃阻止了杨波涛的自刎,然而右手也已经是鲜血淋漓,怒喝道:“现在一切情况未明,只是让你自辩,你便要寻死觅活!杨波涛,你太令我失望了!”
右手持续发力,生生将长剑夺了回来,嗖的一声,扔了出去。
那口长剑“锵”的一声插在殿门外土地上,兀自摇曳不已,剑刃森寒,剑身上,滴滴鲜血缓缓流下。
群臣看着殿门口摇曳不休的长剑,人人都是一片寂静。
杨波涛满脸尽是悲愤,忽而嚎啕大哭、泪如涌泉:“承受如此羞辱,我杨波涛复又有何颜面偷生人世,莫如一死,图个干净!”
傅报国长叹一声,转身望着龙椅方向跪倒在地:“陛下,此事或者尚有蹊跷之处……还需谨慎处置;就算杨波涛当真有罪,也需要公正审理,以正朝纲。如此当殿逼迫,怎地也与法理有悖……还请陛下,三思!”
一边杨波涛血流如注,一边傅报国泣血请求。
皇帝陛下亦为之动容,却未置一词。
老太尉方擎天仍自安安稳稳的坐着,连眼皮也没有动一下。
秋剑寒与冷刀吟目光如刀地盯着杨波涛,眼神冷冽,与之前全然无异。
铁铮则是闷哼一口气,喃喃道:“装模作样,恶心!”
半晌,皇帝陛下皱起眉头,沉声道:“此事事关九尊中伏之役,关联莫甚,较之叛国罪责尤甚,着令秋冷两位老元帅与太师,太傅,丞相;五方联查。太尉居中协调主持,务须将此案调查清楚,勿枉勿纵,莫令英灵九泉含恨,黑白难得分明!”
此次朝会一应变故尽都来得突兀至极,军方的突然内讧,一众大臣根本都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文官们很稀罕很反常的没怎么说话,
毕竟对他们而言,军方众将内讧,乃是自乱阵脚,自相残杀,无论谁最终落马乃至败颓,于文臣这边都是乐见的。
“此事就此论定,众卿家都散了吧。太尉和秋冷两位元帅留下陪朕说说话。”
……
散朝后。
铁铮冷哼一声,毫不迟疑的率先大踏步离开,一边走一边嘴里喃喃怒骂:“恶心!垃圾!装的倒是挺像,麻痹真想死干嘛不直接自断心脉?干嘛不直接自碎天灵?偏偏要冲到殿门口去抢剑,抢完了还要再回来自杀……呸!什么东西……真当别人都是瞎的吗?”
另两位身材魁梧的将军大步流星赶上铁铮:“老铁,看来这事儿你清楚啊,你给咱们说说?”
“我说个急吧!”
铁铮火爆的说道:“你们俩是眼睛瞎,还是耳朵聋,究竟啥事儿你们煞笔了么看不出来?听不明白吗?要是真又瞎又聋,就算老子给你们说,你们听得见吗?老子没可空搭理你们两个憨货!”
两位将军齐齐怒道:“铁铮,我们可没得罪你,你有气冲着我们发什么?我们只不过是想要了解事实真相,你愿意说就说,不愿意说拉倒,一口一个老子,猪鼻子插大葱,你装什么象!”
铁铮权当没听到,继续风风火火走路,他腿长,走两步,后面两位将军心有不甘,紧走三步两步赶上他,又自连声追问;这才听铁铮没好气的说道:“还有什么可说的,九尊大人中伏之事,乃是玉唐锥心之痛,但以九尊大人的广大神通,若非意外中伏,更兼内奸出卖,岂能尽数逢难;而今风尊亲自现身,当面指证杨波涛,居然还要审讯云云!陛下分明就是老糊涂,是非不分,还说什么黑白分明,公道自在人心,审讯才是多此一举,只会让英灵寒心……”
话没说完,就被身边另一个将军死死地捂住了嘴巴:“你个混蛋,你是真不想活了么……他么的不想活了也别当着我俩说……”
…………<!-110->